帝丹高中空旷的教室,此刻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囚笼。夕阳最后的余晖挣扎着透过窗户,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一切染上一种凄艳而绝望的色彩。
江户川柯南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冰封冻结。小兰离开时那最后的一瞥,那复杂到令他心悸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反复刺穿他的心脏,留下冰冷彻骨的窟窿。
她知道了一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一
这句话像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中疯狂盘旋、轰鸣,碾碎了他所有的理智和伪装。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窒息,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双腿。他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却仿佛吸不进一丝氧气。
世界在他眼前扭曲、旋转。熟悉的教室变得陌生而可怖,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小兰那句平静却足以摧毁他整个世界的话语。
“……新一。”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那不是他期盼已久的相认!那不是!那是一个宣告!一个她决意踏入黑暗,并要将他一起拖入那万劫不复深渊的宣告!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破碎的声音从他颤抖的唇间溢出,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他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用力到几乎要掐进头皮。
是星野葵!一定是她!
那个外表甜美,却拥有恶魔般蛊惑人心的能力的女人!是她利用了小兰的善良、担忧和对他的感情,将那些扭曲的、黑暗的念头如同毒液般一点点注入小兰的心智!
而他,却像个傻瓜一样!一直将注意力放在琴酒身上,放在寻找组织的蛛丝马迹上,甚至对星野葵有所怀疑却苦无证据!他以为自己将小兰保护得很好,却没想到敌人早已换了一种更残忍、更彻底的方式,从他最薄弱的地方,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失去了她。
不是死亡带来的永别,而是比那更残酷的——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心中最光明、最美好的天使,被染上了墨色,自愿折断了羽翼,要与他一同沉沦在那片他拼死都想让她远离的黑暗泥沼中!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愤怒和绝望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猛地一拳砸向身旁的课桌!
砰!
沉闷的巨响在空荡的教室里回荡。课桌剧烈晃动,他的手背瞬间红肿起来,传来尖锐的疼痛,但这肉体上的痛苦,远不及内心万分之一的煎熬。
无能!废物!
自诩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却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不仅保护不了,甚至成了将她推向深渊的间接推手!如果他不是工藤新一,如果他没有被组织喂下Aptx4869,如果他不是一直隐瞒……
无尽的悔恨和自责如同毒蛇,疯狂啃噬着他的心脏。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去把她追回来?告诉她一切都是错的?告诉她星野葵是组织的人,是在骗她?
不……没用的。小兰的眼神已经清楚地告诉了他。那不是一时迷惑,那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觉悟”。星野葵的心理操控早已完成了最关键的步骤,现在的毛利兰,不会相信他,甚至可能……会站在星野葵那一边来看待他的“阻挠”。
告诉叔叔和阿姨?他们刚刚和好,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幸福中,如何能承受女儿身上发生的如此可怕的转变?而且,他们又能做什么?对抗那个庞大而黑暗的组织吗?那只会把他们也拖入危险之中!
找FbI?找公安?赤井先生?安室先生?
对!还有他们!
柯南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他不能放弃!他必须反击!为了小兰,也为了所有被组织威胁着的人!
他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想要拨打朱蒂老师的电话,或者联系安室透。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那一刻,却猛地顿住了。
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兜头冷水,瞬间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
小兰和园子……已经深入了多少?
她们知道了多少关于组织的事情?她们是否……已经无意中,或者在某些引导下,向组织透露过什么?比如……关于他工藤新一可能还活着并缩小了的猜测?比如……阿笠博士?
他之前的调查屡屡受挫,是否也有小兰和园子无意中“协助”的原因?星野葵的“幸运”,是否有一部分就来源于此?
他现在联系FbI或公安,会不会打草惊蛇?会不会让组织意识到红方已经察觉了星野葵的动作,从而……对已经涉足黑暗的小兰和园子采取措施?灭口?或者更糟……
投鼠忌器。
他现在就是那个被死死捏住了软肋的可怜虫!他每一个可能反击的动作,都可能首先伤害到他最想保护的人!
“啊啊啊——!”他发出痛苦不堪的哀鸣,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前进是悬崖,后退是深渊。他被困在了绝地,四面八方都是死路。
孤独和绝望如同最浓重的墨汁,彻底吞噬了他。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勇的战士,独自对抗着庞大的黑暗组织。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最大的打击并非来自敌人的子弹,而是来自最爱之人的背离,以及随之而来的、足以绞杀他一切行动力的致命束缚。
他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夕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教室被昏暗的暮色笼罩,再也看不清东西。冰冷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点点蚕食着他最后的光明和温度。
他就这样蜷缩在墙角,像一只被遗弃的、受伤的幼兽,失去了所有的方向和力量。世界一片寂静,只剩下他自己沉重而绝望的呼吸声,以及心脏被一点点碾碎的声音。
崩溃的边缘。
他已然站在这里,脚下便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