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宜声音温柔，语气却笃定：“大约是陛下英明，娘娘贤惠，菩萨开恩保佑。若是娘娘不放心，可以请太医再诊一诊。”
景泰帝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小姑娘可真会说话。”
孙峨自从五年前生七皇子时伤了身子，被太医判定再不能孕育子嗣，便死了心，只一心一意教养两个儿子。
万没想到还有再次怀孕的一天，不由得捂住了嘴，眼睛里泛起泪光。
景泰帝走来走去，吩咐：“去宣太医院院正。阿峨，你感觉怎么样？可有觉着不舒服？早知道不该让你操心的。”
又嫌弃地望了眼长公主：“姐姐先带顺安回去吧。叫她以后安分些。各位夫人也先回去吧，嫂嫂和芯姐儿、宜姐儿留下。”
众人忙答应着退下去了。
廖珠跟在王氏身后，频频回望，眸子里藏着掩不住的担忧。
秀宜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会有事。
太医院院正来得很快，认真诊了盏茶时间，才恭恭敬敬禀道：“启禀陛下，启禀娘娘，脉有走珠之像，但，很轻微，像是喜脉，再有半月，就可以确诊了。”
景泰帝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宜姐儿很笃定是喜脉，为何你却说只是像？”
“宜姐儿？臣请问，陛下说的可是鬼医的外孙女？”太医院院正恭恭敬敬地询问。
“是吧？”景泰帝注意力都在顺安郡主和孙可芯身上，这时候才想起来问，“阿峨？可是鬼医的外孙女？”
孙皇后笑意盈盈：“启禀陛下，正是。”
“那就是了。”太医院院正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道，“臣上次休沐时，正好见到了鬼医。他跟臣炫耀，说他外孙女是医学奇才，他亦不及。臣原是不敢相信的。今儿一见，却由不得臣不信了。”
“哦？”景泰帝眸子里露出狂喜，“好些日子没见到鬼医了，竟不知道他外孙女儿有这样本事。哈哈哈，好，好，好……”
孙皇后唇角勾出温柔弧度，眸子里闪着水光：“这么说，是真的了？我真的又有孩儿了？”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崔氏笑盈盈敛衽行礼。
孙可芯也跟着福身：“恭喜陛下，恭喜姑母。”
景泰帝满脸笑意，瞧她一眼：“你这丫头，受了点委屈，连姑父也不肯叫了？”
孙可芯正色道：“臣女不觉得委屈。臣女小时候不懂事，姑父、姑父的混叫，幸得陛下宽宏大量不计较。如今臣女长大了，君臣父子也分得清了。”
景泰帝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到底是伤了她的心，也不好再说什么。
转头问秀宜道：“你外祖父可还好？朕也一年多没见过他了。”神情里带着些怀念。
秀宜忙屈膝行礼：“回皇上，外祖父身子康健。多谢皇上惦记。”
“你父亲可有带信回来。”景泰帝又问。
“谢皇上关心。父亲常带信回来。”秀宜不卑不亢。
“听说你继母不慈？你父亲可知晓？”景泰帝神色莫名。
秀宜斟酌道：“家务事不过是些小事。父亲要操心边关的事，就不必让他分心了。”
景泰帝露出些意外的神情：“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又对太医院院正摆摆手，“院正退下吧。吩咐摆膳。”
秀宜忙躬身告退：“臣女告退。”
景泰帝神情淡淡，语气却不容置疑：“你留下给芯姐儿作伴。一起吃。”
“是。谢陛下赐膳。”秀宜恭恭敬敬谢恩。
“哼。”景泰帝轻轻瞥她一眼，“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一点也不活泼？跟你那个外祖父一样死板？朕的腿便是他治好的，偏守礼守得板正。没趣。”
秀宜垂眸躬身，毕恭毕敬：“外祖父总教导臣女要持心以正，克己守礼。”
心里却腹诽：伴君如伴虎么，谁知道哪句话不对便触了逆鳞，丢了性命？倒不如离远些，既全了情谊，又保全了性命。
孙峨抚摸着小腹，嘴角噙着温柔弧度，声音里似渗了蜜：“她纵然医术高明，到底年纪小。陛下仔细吓坏了她。臣妾可就少一个名医了。”
七皇子仰着头问，天真地问：“父皇很吓人么？”阳光透过窗缝，照在他稚嫩的脸颊上，映得他的眸子像黑葡萄般又圆又大，闪闪发光。
众人都笑起来。
南星带着人摆好膳，请众人落座。
有小太监进来禀报：“回陛下，娘娘，贤王世子求见。”
“青竹？”景泰帝露出笑意，“宣他进来。”
李青竹着一袭青衣，玉冠束发，大踏步走进来。拱手行礼：“皇伯父，皇伯母。”
景泰帝眸中露出柔和的光：“怎么这时候来了？快坐下用膳。“
李青竹恭恭敬敬行了礼：“听说皇伯母有喜讯，特来恭贺。”
“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巴巴地赶来，就为这？”孙峨笑起来，“还不快坐下用膳？”
李青竹不经意地扫一眼秀宜，拱手：“小可见过崔夫人。恭贺敏惠县主。县主好。”
崔夫人早站起来：“李世子客气了。”
孙可芯忙还礼：“多谢世子，世子好。
李青竹又一拱手：“宜姐儿也在？宜姐儿好。”
秀宜敛衽行礼：“世子安康。”
景泰帝不耐烦地笑道：“别站着了，快坐下用膳吧。只管让来让去的，膳食该冷了。”
李青竹坐下来，拿起乌木镶银筷子，夹了块菊花鱼，放在秀宜面前的碟子里，含笑道：“宜姐儿尝尝这个。又脆又香。”
孙峨问：“青竹跟宜姐儿很熟吗？”
李青竹很随意地点点头：“很熟呀。宜姐儿爱吃又酥又脆的食物。”
殿里突然安静下来，连甜白瓷勺子碰撞碗碟的清脆声也听不见了。
李青竹浑然不知，只巴巴地望着秀宜，像……一只等待着主人夸赞的小奶狗。
秀宜随意拿起筷子，夹起菊花鱼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嗯。又酥又脆。真香。”
自然得就像是在一张桌子上用过无数次膳食似的。
李青竹又笑盈盈地夹了一块，放在秀宜面前的碟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