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邯郸的丞相府议事厅,气氛比停了三天的咸鱼车还要沉重。香炉里飘出的青烟都带着一股焦躁味儿,活像被架在火上烤。
“君上!据密报,燕国那位新任丞相,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老将军廉颇声如洪钟,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就是没能震醒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其余时间,不是批阅奏章,就是操练兵马!燕国国力,眼见着就起来了!”
赵孝成王坐在上首,顶着一对媲美国宝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寡人知道了...寡人昨夜也只睡了两个半时辰...”
旁边站着的平原君赵胜,闻言下意识挺了挺摇摇欲坠的腰板,声音发飘:“臣...臣亦只睡了两时辰,已将门下食客分为三班,十二时辰不间断为君上谋划...”
我,赵小四,刚穿越过来不到三个月,目前顶着一个“郎中”的虚衔,正缩在柱子后面,拼命掐自己大腿保持清醒。听着上头几位大佬互相汇报睡眠时长,比谁更短,比谁更能熬,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大写的“淦”。
这特么是战国?这分明是大型互联网公司管理层团建现场!还是那种只打鸡血不给股份的黑心企业!
自从隔壁燕国出了个号称“永动鸡”的丞相,整个赵国高层就疯了。以前是比谁的战功多,谁的封地广,现在倒好,直接比谁睡得少,谁加班狠。美其名曰:“鸮心鹂舌,效忠王事”。
呸!我啐了一口。原话是“鸮心鹂舌”,形容人像猫头鹰一样警觉(熬夜),像黄鹂一样舌灿莲花(拍马屁)。多好的一个词,硬是被这帮卷王理解成了“往死里加班并且还要高喊主公万岁”。
看看这帮人吧:廉颇老将军,快七十的人了,眼袋垂得能当口袋用;平原君,以前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现在走路打晃,面色蜡黄,说话都带颤音;龙套官员甲乙丙,个个眼神涣散,印堂发黑,估计猝死前兆都快凑齐一套了。
最离谱的是赵王,昨天半夜我还看见他寝宫的灯亮着,据说是在批阅各地送来的竹简,那玩意一卷就好几斤重,批一晚上,体力消耗堪比健身房撸铁。
这班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没等秦国打过来,赵国管理层就得集体因公殉职。
就在我神游天外,思考是装病请假还是干脆辞官跑路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赵郎中似乎精神不济?可是对君上勤政有所微词?”
我靠!是那个以打小报告为己任的御史。全殿昏昏欲睡的人瞬间精神了,目光“唰”地集中到我身上。
赵王也抬起了眼皮,眼神里带着审视。
完犊子!摸鱼被现场抓包!
电光火石间,我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狡辩?没用。认罪?更惨。
索性...反其道而行之!
我深吸一口气,挤出几分沉痛之色,出列,躬身,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回君上,臣并非精神不济,而是...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啊!”
“哦?忧心何事?”赵王来了点兴趣。
“臣忧心的是,我赵国栋梁之躯,若皆如燕相一般,恐非社稷之福!”我抬起头,一脸“我是为国为民”的真诚,“燕相每日只睡两个时辰,此非‘鸮心鹂舌’之忠,实乃...取死之道!”
“哗——”殿内一片低低的哗然。
“黄口小儿,安敢妄议他国重臣!”廉颇皱眉。
“赵郎中,此言何意?”平原君也问道。
我知道机会来了,必须语不惊人死不休:“君上,诸位大人!敢问近日来,是否常感头晕目眩,心悸气短,记忆衰退,食欲不振?批阅竹简时,是否时常眼前模糊,需反复观看?议事之时,是否时而精神亢奋,时而昏沉欲睡?”
一番话问出来,殿内不少人都下意识地点头,连赵王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此乃‘过劳’之症!”我掷地有声,“人之精力,犹如灯油。燕相那般熬法,便是将那灯芯挑得极粗,看似光亮夺目,实则油尽灯枯只在顷刻之间!《黄帝内经》有云,‘阳气者,烦劳则张’,长期如此,必致‘精绝’!届时,非但不能为国效力,反而会成为拖累!此非忠君爱国,乃是...匹夫之勇,于国无益,于家有亏啊!”
我偷换了概念,把“鸮心鹂舌”的敬业精神,硬生生掰成了不讲究方法的傻干蛮干。
赵王听得若有所思:“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臣以为,真正的忠君爱国,在于‘可持续的效忠’!”我抛出准备好的核心观点,“譬如耕种,需有休耕之时,土地方能肥沃。人之身心亦然!当劳逸结合,张弛有度。譬如...工作一个时辰,便当起身活动片刻,眺望远方,舒缓筋骨。此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又如,内急之时,当从容解决,无需为了案牍之事强忍,此乃...‘畅通方能思路通达’!” 我差点把“带薪拉屎”四个字秃噜出来,赶紧刹住车,换了个文雅点的说法。
“再如,午间小憩一刻,胜过夜间硬熬两个时辰!此乃‘高效休息,方能高效办公’!”
我一口气抛出了“课间休息”、“厕所自由”、“午睡权”等一套完整的《古代版摸鱼保命指南》,核心思想就一个:别学燕国那个傻缺卷王,咱们得科学地、快乐地、长久地...混日子。
殿内鸦雀无声。老古董们被我这套离经叛道的理论震住了。
半晌,平原君迟疑道:“这...似乎有些道理。昨日午后小憩片刻,醒来后确觉神思清明不少。”
廉颇也摸着胡子:“活动筋骨...倒是不错,老夫这腰背近日是越发僵硬了。”
赵王看了看底下这群形容枯槁的臣子,又想了想自己近日来的力不从心,终于拍板:“赵爱卿所言,虽闻所未闻,却也不无道理。即日起,可在宫中...试行。每工作一个时辰,休息一炷香时间。”
“君上圣明!”我赶紧高呼。第一步,成功!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赵国官场的一股泥石流。
别人在加班,我准时打卡下班,理由是“保证充足睡眠,明日方能更好地为君上分忧”。
别人在熬夜写策论,我早早睡下,第二天交上去的竹简字迹工整,条理清晰,比那些熬夜熬得手抖写出来的鬼画符强多了。
我还“发明”了工间操(其实就是扩胸运动和扭扭腰),推广了午睡枕(塞了棉花的布袋子),甚至偷偷在官署后院开辟了一小块地,种了点小葱小蒜,美其名曰“陶冶情操,缓解压力”。
渐渐地,一些年轻官员开始偷偷效仿。毕竟,谁不想活得久一点呢?
半年后,赵国朝堂的风气悄然改变。虽然依旧忙碌,但那种要死要活的压抑氛围淡了许多。官员们气色红润了,开会时打瞌睡的少了,工作效率...据赵王私下评价,好像还真没降低,某些方面甚至还有提升。
在一次考核中,我,赵小四,凭借“半年无一日缺勤、无一次延误公务”的完美记录,以及几份在“精神饱满”状态下写出的、颇具建设性的意见书,成功荣获“全勤勤勉”奖,被赵王破格提拔,官升三级,成了郎中令!
就在我穿着新官服,人模狗样地接受同僚祝贺时,一匹快马冲入邯郸,带来了一个震惊七国的消息:
燕国那位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被各国卷王视为楷模的丞相,于昨夜子时,卒于案牍之前。
死因:猝死。
消息传来,赵国朝野上下,一片寂静。
赵王沉默良久,看着底下一个个虽然忙碌但精气神尚足的臣子,又想起半年前那死气沉沉的景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把我叫到跟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爱卿...所言不虚啊。‘可持续的效忠’,好,甚好!”
我躬身谢恩,心里乐开了花。
鸮心鹂舌?学猫头鹰熬夜,学黄鹂拍马?
拉倒吧!
摸鱼,才是第一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