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一声沉重悲怆的钟鸣自皇城深处响起,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整整八十一响!那是国丧之音!
紧接着,凄厉的哭嚎声如同瘟疫般从皇宫蔓延开来,迅速席卷了整个安阳城。无数府邸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官差骑着快马,面色沉重地奔走于各条街道,宣告着那个石破天惊的噩耗——
“皇后娘娘……凤仪宫昨夜突发大火……娘娘……不幸薨逝了!”
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炸得整个安阳城瞬间失声,随即陷入一片巨大的悲恸与难以置信的混乱之中!
昭节皇后,贤德仁厚,母仪天下,深受臣民爱戴,竟就这样突兀地、惨烈地葬身火海?!这怎么可能?!
公主府内,凌尘和鹫儿几乎是被那丧钟和府外骤然爆发的哭喊声同时惊醒。两人冲出房门,听着管家语无伦次、满面泪痕地禀报,如同被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僵立在原地,脸色煞白如纸。
虽然早已心存最坏的疑虑,但当这最残酷的结局以如此猛烈的方式砸在面前时,那种冲击力依旧足以让人心神俱裂!
“娘娘……”鹫儿猛地捂住嘴,眼圈瞬间通红,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那位温和待他、时常关切询问他师父情况的皇后娘娘,竟真的……
凌尘则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手脚冰凉。他最可怕的猜想被证实了!那不是意外!那场火!那场恰到好处的大火!果然是为了毁灭一切!
“任辛!”凌尘猛地抓住鹫儿的肩膀,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她昨夜潜入宫中!这场火起时,她极有可能还在里面!或者…或者…”
他不敢再说下去,那个“或者”后面的可能性让他肝胆俱寒——任辛会不会已经被发现,甚至被栽赃成了这场大火的罪魁祸首?!
必须立刻找到她!
两人再也顾不上其他,也顾不上此刻全城已然戒严、风声鹤唳的状况。凌尘一把拉起几乎要瘫软的鹫儿,厉声道:“振作起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必须立刻找到任辛!”
他们知道任辛在城中有几个极其隐秘的落脚点,是连朱衣卫内部也少有人知的密巢。此刻,任何明面上的联系都已不再安全。
两人借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和城中最初的混乱,避开主要街道和巡逻的兵士,如同两道焦急的鬼影,穿梭在巷弄之间,朝着第一个可能的据点疾奔。
每到一个地点,他们都心惊胆战,既希望能看到任辛安然无恙,又害怕看到那里已经被官兵围困。
一连两个据点都空无一人,也没有被搜查的痕迹。希望与恐惧交织,几乎要将两人逼疯。
终于,在靠近西市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伪装成香料仓库的第三处密点外,凌尘敏锐地捕捉到门板上一道几乎看不见的、代表“危险,勿入”的暗记被划掉了,旁边多了一个极小的、代表“安全,速来”的新记号!
是任辛!她来过这里!而且这里暂时安全!
凌尘心中猛地一喜,立刻以特定节奏叩响门板。
里面沉寂一瞬,随即传来机括轻响,门被拉开一条缝隙。一双冰冷警惕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过,确认是他们二人后,才迅速将门拉开。
两人闪身而入,门立刻被关上落栓。
仓库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小小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任辛就靠坐在一堆香料袋旁,身上还穿着那身被撕裂、染着血污和烟尘的夜行衣,面具不知所踪,露出那张苍白如纸却布满冰冷杀意的脸。
她的手臂和肋侧简单包扎着,渗出的血迹已经发暗。但比身体创伤更重的,是她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悲愤与仇恨,再无半分平日的冷静,只剩下近乎疯狂的决绝。
“师父!”鹫儿看到她虽然受伤但还活着,顿时松了口气,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您受伤了!宫里…宫里…”
“我都知道了。”任辛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石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寒意,“我亲眼看着…看着那火烧起来的…看着‘她’…被吞没…”
她猛地闭上眼,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再睁开时,那里面的血色更加浓重:“那不是意外!是谋杀!是针对娘娘的、彻头彻尾的谋杀!”
她简略却清晰地叙述了昨晚惊心动魄的经历:如何潜入,如何见到那个言行异常的“皇后”,如何瞬间燃起大火,那个替身如何拼死将她推出火海,她自己又如何九死一生逃出皇城…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凌尘和鹫儿的心上,让他们遍体生寒。
“…他们不仅要娘娘死,还要她死得尸骨无存,死得毫无对证!甚至…”任辛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他们恐怕早已准备好,要将这弑后的滔天罪名,扣在我的头上!”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仓库外远处的街道上,突然传来更加喧嚣的锣声和官兵粗暴的呼喝声,隐约可辨“…缉拿钦犯…朱衣卫任辛…弑后纵火…格杀勿论…”
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如同死亡的号角,吹响了追杀的序幕。
仓库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鹫儿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攥住了拳头。凌尘的心也沉到了谷底,最坏的情况果然发生了!
任辛却猛地站起身,不顾伤口的疼痛,眼神如同濒死的孤狼,散发出骇人的光芒:“他们以为一场大火就能掩盖一切?他们以为栽赃嫁祸就能让我任辛引颈就戮?!”
她一把扯下身上染血的布条,露出狰狞的伤口,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只要我任辛还有一口气在,誓要查清此事!无论幕后之人是谁,地位多高,我必将他揪出来!碎尸万段!为娘娘报仇雪恨!”
悲愤的誓言在昏暗的仓库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凌尘看着眼前这个被悲痛和仇恨点燃的女子,知道从此以后,安国将再无宁日。一场席卷朝野的血雨腥风,已然由这场大火,彻底引爆。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目光坚定地与任辛对视:“好。无论你要做什么,算我一个。”
鹫儿也擦干眼泪,挺直了单薄的脊梁,哑声道:“还有我!”
三人目光在昏暗中交汇,无需再多言语。从这一刻起,他们已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布满荆棘与鲜血的复仇之路。
昭节皇后之死的真相,必须用血来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