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泼洒在青石铺就的练功场上,将每一块石板都浸得泛着冷光。
萧冥夜执剑而立,玄色衣袍随旋身动作划出利落弧线,剑尖劈开空气时带起的凌厉气流,本可斩断周遭细枝,却在掠至灵儿发梢前骤然收势,只余一缕微风拂动她的鬓发。
“今日试练对剑,记住招式要活,别硬扛。”他话音刚落,身形已如墨影般掠来,长剑直指向她肩头。
那剑势本可瞬息即至,却在距她衣料半寸处刻意放缓,连手腕都微微下沉,留足了她格挡的时间。
灵儿慌忙提剑迎上,“叮”的一声脆响,剑身相触的瞬间,震得她手腕微麻,也让她撞进他眼底的专注里:他的目光没落在剑刃交锋处,反倒盯着她握剑的手,似在确认她的姿势是否稳妥,连眉峰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咬着唇旋身反击,剑尖贴着他的剑脊滑过,想趁隙攻向他下盘,却被他轻易看穿。
萧冥夜手腕轻转,长剑便如长蛇般缠住她的剑,稍一用力,便将她的剑引向一旁。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他衣上的松墨冷梅香裹着月光扑面而来,灵儿心跳漏了半拍,招式顿时乱了分寸,剑尖险些脱手。
更巧的是,她垂落的淡青色剑穗,竟缠上了他玄色剑鞘上的流苏,一青一黑绕着剑身在月光下打转,像缠住了彼此的气息。
“分心了。”他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低哑,却没先去解剑穗,反倒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指腹轻轻按在她发力的穴位上,一点点调整角度,“这里要沉,用腰力带剑,不是光靠手臂——你看,这样就稳了。”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烫得她耳尖发红,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蹭过她手腕时带着轻微的痒意,目光却不敢往上移,只盯着两人缠在一起的剑穗,连心跳声都快盖过远处的虫鸣。
萧冥夜似也察觉到剑穗的缠绕,指尖松开她的手腕,转而去解那团流苏。
指尖偶尔擦过她的剑穗,微凉的触感让灵儿指尖一颤,他却像没察觉般,动作轻柔地将两缕穗子分开,连带着她方才被震得偏移的剑,都悄悄拨回了正位。
待一套对剑练完,灵儿额角沁出薄汗,鬓边碎发黏在泛红的肌肤上,添了几分狼狈的娇憨。
萧冥夜递来一方素色绢帕,帕角绣着细巧的墨竹纹样,指尖却在递出时,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
微凉与温热相触的瞬间,灵儿像被烫到般猛地一顿,手不自觉往后缩了缩,帕子却被萧冥夜轻轻按住手背,稳稳递到她掌心。
空气仿佛凝滞,只有远处虫鸣偶尔打破寂静。
灵儿攥着绢帕,心头却乱成一团麻:这么多年,师父传道授业从未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对练时近身指导、替她解剑穗是常事。
可今日不过见张公子轻轻碰了她的杯子,他眼底便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冷意,甚至当场借故带她离开。
难道……他只是把她当需要严加管教的徒弟,从未将她视作女孩子?
亦或者,他对女子本就毫无心思?
念头刚起,灵儿又突然想起曾无意间瞥见的避火图画面,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心跳如擂鼓,差点没忍住流出鼻血,慌忙低下头,用绢帕捂住半张脸。
萧冥夜见她发愣,指尖还无意识摩挲着方才解剑穗时留下的触感,只当她心中还想着今日见面的张公子。
他垂眸看向地面,方才对练时灵儿不慎扯落的剑穗,还沾着些尘土,静静躺在青石上。
他声音比寻常低了几分,尾音似裹着月光的柔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今日进度尚可,明日……可早些来,再练一套对剑。”话出口时,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语气里藏着几分怕她拒绝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