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纸漫进房间，将一夜的昏暗彻底驱散，连空气都染上了几分清亮。骆九迟望向窗台，指尖还残留着怀中温软的触感，他轻声开口：“天亮了，绯衣，我该走了！”
低头在谢绯衣额头印下一个轻吻，他才缓缓松开怀抱。
见她衣衫松散凌乱，下意识伸手想要为她整理，可瞥见自己空荡荡的右手时，动作蓦地一顿，随即无奈的笑了笑：“没有手，果然不太方便。”
谢绯衣紧握他的手腕，“没关系！会好的，一定会好的！这几日尽量别出门，以免被人察觉你手上的异样。要是觉得闷，就把小十带走，让它陪着你。”
骆九迟轻轻点头：“好！”
“派人暗中盯着越恒，看他手上的伤何时痊愈。若真如我们所料，那么他伤愈之时，便是你手显现之刻。如果只是反噬倒还好办，就怕还有其他变故……”谢绯衣神情凝重，“阿迟，日后切不可再如此冲动了。”
“不会了。”骆九迟郑重应道。
“我先回去，你再歇会儿。”他伸手轻抚着谢绯衣的面庞，目光眷恋，却还是转身离去了。
他走后，谢绯衣再也没了睡意，索性起身更衣。
空气中还隐约浮动着一丝血腥气，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屏风后——骆九迟换下的血衣还静静搭在那里，昨夜忙乱竟忘了处理。
她快步走过去，将衣服利落卷成一团抱在怀中，趁门外无人，悄悄拿出去扔了。
回房后，她推开窗户，清冽的晨风顷刻涌入，驱散了房中残留的气息。
待空气焕然一新，她才开始整理床铺：皱巴巴的床单被重新拉平，凌乱的被子仔细叠好，仿佛昨夜的缠绵从未发生。
等年年进来伺候梳洗时，果然没察觉出任何异样。
用过早饭，谢绯衣先去宁安堂请安，随后特意去侯府找骆九迟，要了些治疗刀伤的奇药。第二天一早，她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悦然居。
刚踏进院门，就瞧见谢景衣正坐在窗边的光影里，垂眸作画。
谢景衣向来喜静，除了日常请安，大多时候都独自待在院里，不是读书作画，便是刺绣，日子过得清雅恬淡，半点不像将门之女。
丫鬟通传时，谢景衣明显怔了怔，手中的画笔悬在半空，墨汁险些滴落在宣纸上。她顿了顿，才轻轻搁下笔，起身迎了出去。
谢绯衣已经五六年不曾主动来找她。她们姐妹相差不到两岁，幼时总黏在一块嬉笑玩闹，亲密得如同一个人。可随着年龄增长，一个偏爱诗词书画，一个热衷舞枪弄棒，性情越发不同，渐渐就疏淡了。
“绯衣，你来了！”谢景衣话音里带着一丝惊喜，快步迎到她面前，眉眼温软，笑意盈盈。
刚落座，她立刻吩咐丫鬟：“快去备些二小姐爱吃的点心和茶来。”
片刻后，一碟酥香软糯的栗子糕和两盏清茶被端了上来。
谢景衣用绣帕细心拈起一块，直接递到谢绯衣嘴边，眼中盛满殷殷期待：“快尝尝，还是你从前最喜欢的那个味道。”
谢绯衣一时有些怔忡，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投喂得也太自然了，看来姐妹感情是真不错。
她轻轻咬了一口，赶忙接过剩下的糕饼，“谢谢姐姐，我自己来就好。”
“再喝口茶，别噎着。”谢景衣又将茶盏递来。
谢绯衣赶紧把栗子糕塞进嘴里，双手接过茶杯，暗自汗颜——这也太热情了，有些招架不住啊！
她抿了口茶压下情绪，决定直奔正题：“姐姐，听世子说齐王受伤了。你可要去看看他？”
“啊？”谢景衣又是一愣，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妹妹特意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嗯！想着姐姐毕竟和王爷有婚约，这种事，总该知会你一声。”谢绯衣抿了口茶，避开对方过于直接的目光。
“那他……是怎么受伤的？严重吗？”谢景衣轻声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绢帕。
“好像是手受了伤，应该……不算太严重吧？”谢绯衣有些心虚。
虽然不是她伤的越恒，但越恒受伤终究和她脱不开干系。深究的话，自己确实也得担些责任。
“既然如此，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探望。”谢景衣望向窗外，像是说给谢绯衣听，又像是喃喃自语。
她和越恒虽有婚约，却并不亲近，也从未独自去过齐王府。这般主动上门，会不会太突兀，反而打扰他休养？
“绯衣，”她忽然转过头，眼中带着恳请，“你陪我一同去可好？”
谢绯衣顿时尴尬笑了笑：“这不太好吧姐姐？你和王爷是未婚夫妻，前去探望名正言顺。可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主动去见外男，传出去只怕遭人非议。”
明知道越恒是因为她才受的伤，还赶着去送人头，她可没有这么勇。
谢景衣沉吟片刻，轻轻点头：“你说得是，确实不妥。那，我便自己去吧。”
见她被说动了，谢绯衣立刻趁热打铁，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玉瓶递过去，“姐姐，这是世子特地寻来的特效伤药，据说不管多深的伤口，抹上三天就能愈合。你亲自送去，王爷一定感念你的心意。”
谢景衣惊讶地接过药瓶，“世上竟有如此奇药？”她摩挲着温润的瓶身，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世子待你真用心，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你……绯衣，谢谢你，总是这般为我着想。”
“哪里的话，你我姐妹之间，何必言谢？时辰不早了，姐姐还是快些动身吧。”谢绯衣轻声催促道。
“你说的是，我这就准备一下。”谢景衣站起身，却不由自主地停在谢绯衣的面前，带着几分无措，“绯衣，你帮我瞧瞧，我该穿什么、带什么才好？”
一想到要独自去往齐王府，她就忍不住慌乱。
谢景衣今日穿了件金丝绣花的蓝色缎面对襟小袄，窄袖修身，领口缀着一圈柔软的白狐毛，衬得她的鹅蛋脸愈发娇俏。下身是条白色轻纱长裙，如梦似幻。虽是冬日，衣裙厚实，却丝毫也掩盖不住她轻盈玲珑的身段。
“姐姐穿什么都好看，今日这身也是极美，不必再换。”谢绯衣边说边走向一旁的木施，取下一件银白色绣暗纹的斗篷，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外头风大，多穿点。至于礼物，不用太讲究，带上你亲手做的点心，或是亲手绣的荷包香囊就好。王爷什么珍奇宝物没见过？最难得的，是你的心意。”
谢绯衣低头，仔细为谢景衣系好领口的衣带，又伸手将她斗篷的褶皱抚平，连裙摆上沾的细碎绒毛都轻轻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