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艘梭形飞舟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简陋狭窄，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冰冷的金属座椅和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操控台。遗民们沉默地操作着，飞舟悄无声息地启动，并未向寂灭海渊更深处前进，反而是向着侧下方一片巨大的、如同峡谷般的裂缝降落而去。
裂缝极深，光线愈发暗淡，只有飞舟自身探照灯划破浓重的黑暗，照亮两侧狰狞的岩壁。下降过程中，能明显感觉到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能量屏障，这些屏障巧妙地利用了此地混乱的能量环境，兼具隐匿和防御效果，若非有人带领，极难发现。
下降了约莫千丈，眼前豁然开朗！
裂缝底部，竟然隐藏着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顶部有无数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和晶石，提供了些许照明。空间内，依附着岩壁，修建着层层叠叠、蜂窝般的简陋居所，大多由岩石和某种金属废料搭建而成。中央有一片相对平整的区域，树立着几根刻满符文的石柱，似乎是一个小型的广场。
一些同样穿着防护服、但更加破旧的遗民在其中活动，看到飞舟归来，纷纷投来目光。当他们看到从飞舟上下来的凌霄等陌生人时，无不露出惊讶、警惕，甚至恐惧的神色。
这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地下聚落，大约只有数百人的样子，生存环境极其艰苦。
为首那名遗民——名叫“砾”的小队长，示意凌霄等人跟上，穿过那些好奇又畏惧的目光，走向聚落深处一个最大的洞窟。
洞窟入口有两位气息更加沉凝、达到元婴后期的遗民战士守卫，他们对砾点了点头，目光在凌霄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感受到他那收敛却依旧令人心悸的气息时，眼神格外凝重。
洞窟内部较为宽敞，点燃着一种散发着松香味的油脂灯，光线温暖了许多。一位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如同沟壑、身穿陈旧但洁净的长袍的老者，正坐在一张石桌后，桌上摆放着一些古老的、残缺的骨片和金属板。
老者气息内敛，却给凌霄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其修为…竟隐隐触摸到了化神期的门槛！在这等资源匮乏之地，能达到如此境界，实在惊人。
“长老，人带来了。他…拥有纯净的星辉。”砾恭敬地用那种生硬的语言禀报。
老者缓缓抬起头，那双同样银灰色的眼眸如同历经沧桑的星辰，平静地落在凌霄身上。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本质。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沙哑，却比砾要流利许多，使用的是一种更加古老、却与当今语系一脉相承的语言：“远来的旅人。我是此地的长老，灰眸。你们身上，有久违的…阳光和生命的气息。还有…令人惊讶的、纯粹的星辰之力。”
他能如此流利地使用古语，并且一眼看出了凌霄的特殊。
凌霄微微躬身行礼：“长老慧眼。在下凌霄，来自天衍神朝。这些是我的同伴。我们为追寻星灵遗迹与对抗虚空之敌而来，误入贵地，并无冒犯之意。”
“天衍…神朝…”灰眸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复杂，“那片曾经的…沃土…如今竟还有人能穿越死寂边荒，到达这里…看来，外界发生了许多变化。”
他示意凌霄等人坐下，砾安静地退到一旁守卫。
“你们追寻星灵遗迹？”灰眸长老缓缓道，“那是一个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名字。我们，不过是侥幸在那场浩劫中残存下来的、被遗弃的尘埃后裔，苟延残喘罢了。”
“长老可知晓‘星火之源’？”凌霄直接问道。
灰眸长老的手微微一颤，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你从何处得知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似乎触及到了他们最深层的秘密。
凌霄取出那枚黯淡的水晶碎片：“从此物中，得知一二。”
看到那碎片，灰眸长老和旁边的砾都露出了震惊甚至…一丝敬畏的神色？
“圣裔碎片…竟然还在…”灰眸长老喃喃自语，看向凌霄的目光更加不同，“你竟能得到它的认可，并从中获得信息…难怪…”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语气沉重地说道：“年轻的旅人，听我一句劝。离开这里，回到你们的世界去。不要再追寻‘星火之源’，那不是希望，那是…更深的绝望。”
“为何？”凌霄追问。
“因为守护‘星火之源’的道路，早已被‘虚空之眼’和他的爪牙彻底封锁。”灰眸长老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那里是真正的死地，无数像我们一样的遗民部落曾试图靠近，最终都化为了虚空中的尘埃。我们‘灰眸部落’能在此苟活，全靠历代先辈用鲜血摸索出的这条隐蔽路径和这些屏障。即便如此，我们也时刻生活在恐惧之中，一旦被‘巡猎者’发现…”
“虚空之眼？”凌霄捕捉到这个称呼。
“就是你们所说的，操控那恐怖方舟的存在。”灰眸长老声音低沉，“它并非单纯的窃据者…它是从‘星灵之殇’的怨念与虚空的污染中诞生的怪物…它吞噬了一切，占据了圣骸，拥有了无可匹敌的力量…它视所有星辰之力为敌，要彻底抹除星灵存在的一切痕迹…‘星火之源’是最后的净土，也是它必欲摧毁的目标。”
“它…就是‘先帝’？”凌霄确认道。
“先帝？”灰眸长老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们不认识什么先帝。我们只知道‘虚空之眼’，它是这片死寂星域的主宰，是带来终末的噩梦。”
信息得到了印证。那位“先帝”果然与寂灭海渊的怪物深度融合，或者说，被同化了。
“我们必须去。”凌霄语气平静却坚定，“虚空之眼的威胁并非只针对这里。它的方舟已经出现在我们的世界。若不阻止它，我们的世界终将步上星灵文明的后尘。寻找‘星火之源’，是为了获得对抗它的力量。”
灰眸长老沉默了很久，石洞内只有油脂灯燃烧的噼啪声。
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圣裔碎片选择了你，或许意味着转机…”
他站起身，走到石壁旁，用手按在一块不起眼的凸起上。石壁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小小的神龛，神龛中供奉着的，并非神像，而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更加古老残破的星图金属箔！其上的轨迹，与凌霄在琅嬛阁得到的那份，似乎能衔接上！
“这是我们部落世代守护的最后一份相对完整的‘路径图’，指向‘星火之源’所在的‘摇篮废墟’外围。”灰眸长老将那份星图复制进一枚古旧的玉简，递给凌霄，“更深处的路径，早已迷失在虚空和战火中，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这或许是…我们唯一能提供的帮助。”
“切记，‘摇篮废墟’附近，是‘巡猎者’活动最频繁的区域。它们…很强。非常强。祝你们…好运。”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悲观的嘱托，仿佛在送别赴死的勇士。
凌霄郑重地接过玉简，神识一扫，与脑海中的星图和水晶碎片坐标相互印证，一条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危险的路径浮现出来。
“多谢长老。”凌霄躬身一礼。
他知道，从这里开始，真正的考验，才刚刚来临。虚空之眼的巡猎者…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期待。
正好，用它们来试剑，检验这新生的星辰剑体与剑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