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拉着林小满的手,在那些色彩斑斓但寂静无声的玩具屋之间快速穿行。她们绕过几个慢悠悠散步的泰迪熊,躲开一队正在认真(但徒劳)地擦拭永远干净橱窗的兔子玩偶,最终来到了一座小巧精致、像是由粉色积木和糖霜搭建而成的城堡前。
“这里就是我家了!”小真推开一扇绘着云朵和星星的木门,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走进城堡内部,林小满再次被惊艳了。里面的装饰极尽少女心:蕾丝窗帘、柔软的毛绒地毯、墙上挂着可爱的装饰画,家具都是迷你而精致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像是草莓蛋糕和旧书本混合的甜香。这里温暖、舒适,与外面灰蒙蒙的街道形成了鲜明对比。
“随便坐,别客气。”小真招呼着,自己则跑到一个看起来像冰箱(但外形是蘑菇)的柜子前,拿出了一些造型可爱的点心和两杯冒着气泡的粉色饮料,“尝尝看,这里的点心味道很特别。”
林小满确实有点饿了,她拿起一块做成小熊形状的饼干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哇!好吃!”口感酥脆,带着浓郁的奶香和一丝蜂蜜的甜味,比现实世界里的任何饼干都美味。她又喝了一口粉色饮料,气泡在舌尖炸开,是清甜的树莓味,令人精神一振。
“太好了,你喜欢。”小真开心地笑了,坐在她对面的蘑菇凳上,“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小真。你呢?”
“我叫林小满。”小满嘴里塞着饼干,含糊不清地说,“小真,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又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我能进来?我不是玩偶啊?”
小真捧着饮料杯,眼神有些飘忽,组织着语言:“这里,如你所见,是玩偶之家。一个…收容被遗忘者的地方。只有被主人彻底遗忘、不再需要、甚至丢弃的玩具,它们的‘灵’才会被吸引到这里,获得一种…嗯…类似生命的状态。”
她顿了顿,看向林小满,眼中也充满疑惑:“至于你…我也很奇怪。按理说,只有玩偶才能进来。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珍视、但最近可能被忽略或者…‘遗忘’的玩偶?”
林小满皱着眉头使劲想,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哥给我买的弗利萨手办我天天看着呢!招财和罐头是活猫啊!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她突然想到那个引路的姜黄色猫咪玩偶,但那个玩偶她确信自己从未拥有过。
“那就奇怪了…”小真也陷入了沉思。
“对了!”林小满想起关键问题,“我怎么回去?我哥哥他们肯定急死了!”
小真抬起头,肯定地说:“这个我知道!每天中午十二点整,这个世界和你们世界的通道会短暂打开一次,就在小镇中央的钟楼下面。只要你站在那时空之门前,想着你要回去的地方,就能回去了。这是这里的规则。”
林小满松了口气:“太好了!中午十二点…那我到时候就能回家了!”她高兴起来,随即又看向小真,“小真,那你呢?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你也是不小心进来的吧?”
小真的笑容瞬间黯淡下来,她低下头,用手指摩挲着杯子边缘,声音变得很轻:“我…我回不去了。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了。”
“为什么?”林小满不解,“你也是被…遗忘的吗?”她看着小真栩栩如生的样子,实在无法把她和那些布料棉花做成的玩偶联系在一起。
小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勉强笑了笑:“这个…说来话长。不过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好久没有遇到能正常说话的朋友了!”她转移了话题,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走!趁你还在,我带你好好参观一下玩偶之家!这里虽然有点…悲伤,但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
见小真不愿多说,林小满也不好再追问。两人吃完点心,小真便带着她开始了“玩偶之家”深度游。
她们走在街道上,小真如数家珍地介绍着:
“看那边,是‘兵工厂区’。”只见几个穿着旧式军装、扛着玩具枪炮的锡皮兵玩偶,正迈着僵硬的步伐在巡逻,领头的一个还念念有词,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报告长官!第三街区一切正常!已在此驻守三十年!未发现任何异常敌情!over!”
林小满忍不住噗嗤一笑,小声说:“他们好认真啊…”
小真也笑:“是啊,他们一直保持着被玩坏前最后的‘使命’。”
路过一个小广场,看到两只毛绒大猩猩面对面坐着,正在玩石头剪刀布。
“剪刀!”
“布!”
“哈哈!我赢了!你学狗叫!”
“嗷呜~汪汪!”
“不对不对!猩猩叫!”
“呜嗷呜嗷~”
两只猩猩玩得不亦乐乎,表情(尽管是缝上去的)看起来非常投入。林小满被它们逗得哈哈大笑。
她们还看到了会自己喷水(喷出彩色亮片)的消防车玩偶、关节咔咔作响却努力摆出酷炫姿势的机器人、以及一个披着红披风(其实是块红布)的“钢铁侠”和一个戴着塑料面具的“假面超人”在街角“对峙”,场面十分中二。
林小满看着这光怪陆离又充满生命力的景象,忽然想起了课本上的《桃花源记》,喃喃道:“这算不算是…玩具们的桃花源?”
小真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点像…但又不完全是。桃花源是避世而居,安乐知足。而我们这里…更多的是无奈和等待。”
正说着,几个可爱的兔子和小熊玩偶跑过来,围着林小满,用细小的声音说:“新来的姐姐!跟我们一起玩吧!”
林小满童心大发,立刻答应。她们在街心一片柔软的、像绿色天鹅绒一样的草坪上玩起了捉迷藏、丢手绢。这些玩偶动作虽然笨拙,但都非常认真,欢声笑语(尽管声音细细的)回荡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林小满很久没有这么纯粹地玩耍过了,暂时忘记了烦恼,玩得满头大汗,开心极了。
玩累了,小真带她来到一家装饰得像巨大 cupcake 的甜品店。“这里的甜点可是‘玩偶之家’一绝!而且不用花钱哦!”
对于一个资深吃货来说,这简直是天堂!橱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甜品:彩虹蛋糕、巧克力喷泉、会自己转动的冰淇淋…她们点了好几样,味道都美妙得不可思议。
“你喜欢吃甜食对吧?走我带你吃下午茶。”
坐在甜品店靠窗的位置,享受着免费的下午茶,林小满感觉像在做梦。她看着窗外安静而诡异的街道,再次想起了那个问题。
“小真,”她放下叉子,认真地问,“你之前说,只有被遗忘的玩偶才能来这里。那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来的呢?难道…真的有人把我…忘记了?”这个想法让她心里一沉。
小真摇摇头:“我不确定。规则是这样的:只有被彻底遗忘,才会被‘放逐’到这里。而想要离开,除非…被重新‘想起’。”
“被想起…”林小满咀嚼着这句话,一股寒意慢慢爬上脊背,“如果…如果没有人想起我…或者说,现实世界里的人,都把我忘了…那我是不是…就永远回不去了?”
这个可能性像一块巨石,压在了她的心头。之前的轻松和欢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和茫然。她是谁?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那个在现实世界里记得她、能把她“想”回去的人,又会是谁?
午后的光线透过 cupcake 店的彩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玩偶之家的时光静谧而诡异,林小满的回家之路,似乎蒙上了一层未知的阴影。
小真看着她变得苍白的脸色,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眼神复杂,轻声说:“别怕…在十二点之前,我们还有时间…也许,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