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王伯伯带着仨糖饼和“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再次出发。林小伟几个自然还得“护驾”。
到了河边,王伯伯坐立不安,左顾右盼。不到八点半,浮漂依旧稳如泰山。王伯伯脸上挂不住了,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咳咳,那嘛……,虎子,你们先盯着啊!我去……去那边看看地形!找个更好的钓位!” 说完,扛起他那根崭新的鱼竿,一溜烟儿没影了。
“看地形?”郝明嗤笑,“介地形他看了三天了,闭着眼都能画出来!我看是看鱼市地形去了吧?”
果不其然!王伯伯扛着鱼竿,雄赳赳地冲进了离河边不远、热闹非凡的“王顶堤水产市场”!他这造型一出现,把卖鱼的摊主们都看乐了。
“哟!介位大哥!您介是……钓我们这儿来啦?”一个卖鲫鱼的摊主笑着打趣。
王伯伯老脸一红,强装镇定,指着盆里活蹦乱跳的鲫鱼:“掌柜的,介个……嘛价儿?”
“啊?您说这个?50块钱四斤!您瞧,个个活蹦乱跳!”摊主捞起一条,鱼尾巴甩得啪啪响。
王伯伯蹲下,煞有介事地扒拉着:“50……活吗?”
“您了介不废话嘛!看!个个活!精神着呢!”
“嘛……你,给我来四斤!来50钱的!”王伯伯掏出钱。
摊主手脚麻利,称了四斤高高的,倒进王伯伯带来的面口袋改的鱼兜子里。“得嘞!四斤高高的!给您……”
“别给了,分量够吗?”
“您瞅啊,四斤高高的。”
王伯伯掂量掂量,眼珠一转:“嘛四斤高高的?掌柜的,你再给饶两条!饶两条小的就行!”
摊主和旁边看热闹的都乐了。摊主倒也爽快:“得!看您扛竿儿来的,不容易!再饶您两条!齐活!” 又扔进去两条稍小的。
王伯伯心满意足,把面口袋(鱼兜子)往肩上一甩,鱼竿扛着,嘴里还念叨:“嘿!介拨儿就算让我赶上啦!” 昂首阔步走出鱼市,直奔家门。
离院门还有老远,王伯伯就运足了丹田气,扯开嗓子,声震四邻:
“我说——虎子他妈妈!你快拿大木盆来呀——!!!好家伙!可算让我赶上介拨儿啦——!!!”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整个小院都炸了锅!
王娘第一个冲出来,手里还拿着炒菜铲子,一脸惊疑不定。
西屋的刘大爷、李大爷叼着烟袋,笑眯眯地踱出来看热闹。
黄奶奶端着碗,站到了自家门口。
连隔壁院儿爱看热闹的张婶、李姨都扒着墙头往这边瞧。
林小伟、王小虎、郝明憋着笑,赶紧把家里那个平时洗衣服用的大号塑料盆(实在没木盆)搬了出来,接了半盆清水。
万众瞩目下,王伯伯如同凯旋的将军,走到院子中央,把肩上的面口袋(鱼兜子)口朝下,对着水盆——
“哗啦啦——!”
十几条大小几乎一模一样、鳞片闪着银光、活蹦乱跳的鲫鱼倾泻而入!鱼儿入水,顿时欢腾起来,搅得水花四溅,场面甚是壮观!
“嚯!”
“真不少嘿!”
“王大哥行啊!”
不明真相的邻居们发出阵阵惊叹。
王伯伯叉着腰,下巴抬得老高,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瞅瞅!介叫嘛?介就叫技术!赶上介拨儿啦!闭着眼拿,百儿八十条那是吹,介十来条,小意思!”
可是王伯伯他忘了一样了,这买的鱼跟钓的不一样,钓的鱼是有大有小什么样的都有,买的鱼一边大。
黄奶奶端着碗,眯着老花眼,凑到盆边仔细瞧。越瞧,眉头皱得越紧。她看看盆里一般大的鱼,又看看王伯伯肩上那根一尘不染、连鱼线都干干爽爽的新鱼竿,再看看王伯伯那得意忘形的脸,心里跟明镜似的。老太太慢悠悠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盆冷水:
“我说……王大哥?”
“哎!大姨!您了说!”王伯伯正享受赞美。
“您这技术够高的,介鱼……怎么都一般儿大呀?”黄奶奶指着盆,“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钓的鱼……不都该有大有小,嘛样都有嘛?您介是钓的嘛?别再是买的吧。”
这句话,像根针,瞬间扎破了王伯伯吹起来的牛皮气球!
王伯伯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紧接着涨成了猪肝色!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哎!黄大姨!您介话嘛意思?!怎么叫买的?!我告诉您哪!咱们在一院儿住这么些年啦,老街坊啦!照您介样说,我……我……我来个半身不遂,您在我身上可缺了大德啦!”(情急之下,原版相声的台词都蹦出来了,估计王伯伯也是高英培粉丝。)
现场瞬间安静!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连扒墙头的张婶李姨都笑得直不起腰。
王娘一看,这要吵起来还了得?赶紧放下铲子冲过来打圆场,一边拍着王伯伯的后背顺气(其实是阻止他再说出更离谱的话),一边对着黄奶奶赔笑:
“唉哟!大姨!您了介么大岁数,说话可真不是地方!介怎么是买的呢,介怎么是买的呢?是钓的,是钓的,虎子他爸爸,你甭着急啦!是钓的!是钓的!您看,介鱼多新鲜!活蹦乱跳的!肯定是钓的!介得……得有二斤多吧?” 王娘想赶紧息事宁人,把斤两往少了说。
她本意是灭火,谁知王伯伯正在气头上,一听“二斤多”,如同火上浇油!他挣开王娘的手,指着盆里的鱼,嗓门更大了,几乎是吼出来的:
“嘛玩意儿?!二斤多?四斤还高高的了!!您了给评评理!四斤!还高高的啦!不信你问去!卖鱼的称的!就这样儿,人家掌柜的还给饶了我两条啦!!!”
“噗——!!!”
“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院子,连同墙头内外,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声!王小虎笑得直接蹲地上捶地!郝明扶着林小伟的肩膀,笑得眼泪狂飙!林小满抱着招财,笑得小脸通红!连西屋一向严肃的刘大爷,都呛得直咳嗽!
“饶……饶了一条……”黄奶奶指着王伯伯,笑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王……王大哥……您……您介钓鱼……钓得可真够‘实在’啊……连……连饶头儿都钓回来啦?哈哈哈……”
王伯伯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那句“饶了条”如同板上钉钉,把他买鱼的事实锤得死死的!他张着嘴,看着满院笑得东倒西歪的邻居,看着笑得直抹眼泪的黄奶奶,再看看一脸“恨铁不成钢”又忍不住笑的王娘,老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扛起那根一次没用它钓上过鱼的鱼竿,低着头,臊眉耷眼地就想往屋里溜。
“哎!虎子他爸爸!”王娘忍着笑喊住他,“鱼……鱼怎么办?”
王伯伯头也不回,闷声闷气甩出一句:“熬……熬汤!” 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院子里,笑声久久不息。王娘看着盆里那十几条一般大的鲫鱼,哭笑不得地对黄奶奶和邻居们说:“得!今儿晚上,全院喝鱼汤!管够!托他王伯伯‘钓’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