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商场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来,暖洋洋的,带着点慵懒的周末气息。空气中混合着新衣的布料味、烘焙坊飘出的黄油甜香,还有涌动的人潮带来的喧嚣热浪。
林小满穿着新买的浅粉色卫衣,像只刚出笼的小鸟,左手挽着哥哥林小伟的胳膊,右手牵着李薇,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
昨晚那场痛彻心扉的哭泣仿佛被这明亮的阳光蒸发得无影无踪,那双红肿过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只剩下对琳琅满目商品的纯粹好奇和兴奋。
“哥!薇薇姐!快看那家店的裙子!模特身上那条粉蓝色的!”林小满兴奋地指着前方一家少女时装店,拖着两人就往里冲。李薇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无奈又宠溺地笑着。林小伟则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认命地被妹妹拉着走,只是目光扫过林小满活力四射的侧脸时,眼底深处那抹因昨日而生的沉重阴霾,似乎也被这纯粹的快乐驱散了不少。
刚踏入店门,还没来得及细看那条粉蓝裙子,一个自带bGm的熟悉天津腔就穿透了店内的背景音乐,热情洋溢地炸响在耳边:
“哟!介不四伟哥嘛!还有薇薇美女!小满妹妹!”
只见王小虎穿着一身崭新的潮牌,头发抹得锃亮,正搂着同样打扮靓丽的蔡晓雯。他旁边站着郝明,郝明身边居然也站着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文静秀气的姑娘。郝明那辆破SUV要是会说话,估计都得惊讶地掉轱辘。
“虎子?明哥?”林小伟一愣,随即笑了,“这么巧?晓雯姐好。” 他看向郝明身边,“这位是?”
郝明难得地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他那头标志性的乱毛:“咳,介绍一下,张雅,我……我朋友。” 张雅推了推眼镜,落落大方地跟众人打招呼:“你们好,常听郝明提起你们。”
蔡晓雯则亲热地挽起李薇的胳膊,冲林小满眨眨眼:“薇薇姐!小满!正好,帮我参谋参谋,我刚看中一件外套!”
寒暄几句,林小满的注意力迅速被那件粉蓝裙子吸走。在李薇和蔡晓雯两位“时尚顾问”的参谋下,她欢天喜地地试穿、转圈、照镜子,最终成功拿下,顺带还买了一件软乎乎的白色羊羔绒外套和一条加绒的牛仔裤,满载而归。
林小伟看着妹妹穿着新外套、拎着购物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掏出手机付账时,只觉得钱包的“阵痛”也值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出店铺,准备去楼上的美食区解决午饭问题。林小伟侧身给推着婴儿车的一家子让路,视线刚转回来,就感觉肩膀似乎轻轻碰到了一个迎面走来的人影。
“哎呀——!!!”一声凄厉得能穿透三层楼的惨叫平地炸响!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绝望以及碰瓷儿专业户特有的浮夸。
林小伟吓了一跳,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印着巨大动漫骷髅头黑色t恤的青年,正用右手死死捂着自己左眼上的诡异符文眼罩,左手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软绵绵地垂着,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摇摇欲坠。他旁边,一个瘦得像豆芽菜、穿着宽大工装的青年,正一脸悲愤地指着林小伟,唾沫星子横飞:
“喂!你!你把我哥们都撞成智障了!胳膊断了!你看怎么赔吧!没个三千五千这事儿过不去!”
周围人群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林小伟、李薇、林小满、王小虎、郝明、蔡晓雯、张雅:“……” 所有人都石化了,表情出奇的一致——目瞪口呆,外加嘴角抽搐。
“卧槽?!方岩?!二狗?!” 郝明最先反应过来,那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你们俩现世宝又在这儿作嘛妖呢?!”
刚才还“胳膊断了”、“智障了”的孙二狗,一听郝明的声音,猛地一哆嗦,脸上那悲愤欲绝的表情瞬间凝固、碎裂。他条件反射般,左手闪电般抓住自己那“断掉”的右臂,面无表情地一扭、一推!
“嘎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后,那条软绵绵的胳膊瞬间支棱起来了!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完好如初!速度快得让人怀疑刚才那声惨叫是不是幻觉。
方岩也放下了捂着眼罩的手(仿佛封印暂时解除),仅剩的右眼瞪得溜圆,看清了眼前这群人:“小伟?郝明?还有……王小虎?你们……你们组团逛商场啊?”
林小伟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又看看郝明,一脸“这都什么孽缘”的表情:“明哥,你们……认识?”
郝明捂着脸,一副“家门不幸”的沉痛表情,指着方岩和孙二狗:“认识!太认识了!这俩活宝在我爸那个旧货交易市场……呃,算是长期‘战略合作伙伴’吧。我爸那边有些清仓处理的‘古董’(他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眼神瞟向林小伟),偶尔会跟他们老板牛老头有来往。一来二去,就熟了。这俩……算是津城旧货界的‘哼哈二将’,人送外号——‘碰瓷岩’与‘脱臼狗’!”
林小满扯了扯林小伟的衣角,小眉头皱着,盯着方岩和孙二狗的脸,小声嘀咕:“哥,我怎么觉得……他俩看着那么眼熟呢?尤其是那个瘦的,还有那个捂眼睛的……”
孙二狗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凑近一步,对着林小满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实则猥琐)的笑容:“小妹妹,忘了?上次在路口……”
“砰!”
林小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起一脚(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踹在孙二狗的屁股上!孙二狗“嗷”一嗓子,以一个极其标准的平沙落雁式向前扑出两米,幸亏被王小虎眼疾手快薅住了后衣领,才没啃到光洁的地砖。
“小满,”林小伟面不改色,语气极其自然,仿佛刚才踹人的不是他,“现在人都大众脸,看着眼熟很正常。别理他们,走了,吃饭去。” 他一把拉过还在努力回忆的林小满,就想把这俩瘟神甩开。
“等等!伟哥!”郝明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目光在方岩和孙二狗身上扫了扫,“你们俩在这儿……那你们家老大,牛老板,该不会也在附近吧?那老头……上次被撞飞出去好几米,这么快就恢复出厂设置了?”
“老大?”方岩指了指不远处商场中庭临时搭建的一个热闹舞台,舞台背景板上印着大大的“温馨家庭日·亲子大闯关!头奖5000元!”字样,旁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喏!在那边跟人急眼呢!”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舞台报名处前,牛老板那敦实的身影格外醒目。他穿着件崭新的红色唐装(估计是为了参加活动特意买的),头上戴着一顶崭新的黑色鸭舌帽(完美遮盖了假发可能存在的歪斜),正唾沫横飞地跟一个穿着商场制服的工作人员理论,嗓门大得盖过了背景音乐:
“嘛意思?!凭嘛不让报?!看不起老头儿是吧?!老子身体棒着呢!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小姑娘,一脸为难,指着旁边的活动规则海报:“大爷,真不是不让您报。您看这规则,写得清清楚楚:活动要求必须是‘两位监护人,携带一名6-12岁儿童’组成家庭小队参加。您这……” 她看了看牛老板身边——只有方岩和孙二狗这两个怎么看都像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家伙。
“监护人!孩子!这不都齐全嘛!” 牛老板眼一瞪,蒲扇般的大手一指旁边看热闹的方岩和孙二狗,“他俩!监护人!我!孩子!有毛病吗?!”
工作人员:“……” 她看着牛老板那满脸横肉、能把小孩吓哭的尊容,再看看方岩的独眼龙造型和孙二狗的豆芽菜身板,感觉自己的职业素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大爷,您别开玩笑了……您这年纪……”
“年纪怎么了?!年纪大就不能当孩子了?!你这是赤果果的年龄歧视!” 孙二狗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屁股,义愤填膺地冲到了最前面,指着工作人员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人家脸上,“你看啊!法律哪条规定了孩子必须是小的?!我们两个监护人(他指了指自己和方岩),带着一个身患阿尔茨海默……呃,就是老年痴呆的孩子(他指了指牛老板),来参加亲子活动,体验家庭温暖,唤醒他沉睡的童年记忆!这有毛病吗?这完全符合人道主义精神!你凭什么剥夺一个老年痴呆患者追求快乐的权利?!”
牛老板一开始还跟着点头:“他说的……” 话刚出口,猛地反应过来!老年痴呆?!孩子?!
“我操你大爷的孙二狗!!!” 牛老板那张横肉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声暴吼如同平地惊雷!他一把薅住孙二狗的后脖领子,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他拖离报名处,拖到旁边稍微空旷点的地方,抬脚就踹!
“老年痴呆?!老子看你才是老年痴呆!不!你是胎里带傻!老子今天就把你打成生活不能自理!让你体验体验什么叫真正的‘痴呆’!”
“哎呦!老大!老大饶命啊!我这是战术!战术需要啊!为了五千块!哎呦喂!屁股!我的屁股刚被伟哥踹过啊!嗷——!”
方岩看着那边单方面的“爱的教育”,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捂上左眼眼罩(封印再次启动),转向那个快被吓傻的工作人员,用他那刻意压低的、神神叨叨的腔调:“姑娘……你就让我们参加吧……惹火了我们老大……后果不堪设想啊……黑暗的力量在躁动……他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打……”
工作人员看着那边被踹得吱哇乱叫的孙二狗,又看看眼前这个捂着眼罩念念有词的怪人,以及那个穿着唐装、正暴打手下、战斗力爆表的老头,脸都白了,声音带着哭腔:“大哥……真不行……规定就是规定……”
方岩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放下捂着眼罩的手(封印解除?),对着还在挨揍的孙二狗和暴怒的牛老板大喊一声:“老大!二狗!战术b计划!”
话音未落,在工作人员和围观群众惊愕的目光中,刚才还一个在打人一个在挨打的牛老板和孙二狗,动作无比丝滑流畅地停止了动作。两人对视一眼,极其默契地、如同演练过千百遍一般,同时往光洁冰凉的地砖上一躺!
“哎呦喂!摔死我啦!商场地板太滑啦!工作人员推人啦!” 牛老板捂着腰,中气十足地嚎叫起来,声音洪亮得能传到三楼。
“啊!我的胳膊!我的腿!我的肋巴扇!全碎啦!没有五千块起不来啦!” 孙二狗更是戏精附体,在地上扭得像条离水的泥鳅,抱着自己那条刚“复位”的胳膊,嚎得撕心裂肺。
方岩则慢悠悠地走到两人身边,也“优雅”地侧躺下去,一只手还坚定地捂着眼罩,嘴里念念有词:“……黑暗的低语……需要赔偿金的圣光来净化……”
三个人,呈“品”字形躺在报名处正前方,把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嚎叫声此起彼伏,内容高度一致——摔伤了,被工作人员推的,要赔偿,五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