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和穿透力,毫不客气地刺穿了西厢房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将斑驳的光影投在横七竖八、鼾声此起彼伏的几个“男尸”身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混合气味——高度白酒的辛辣余韵、卤味花生毛豆的油腻、汗味、还有……某种不可描述的、源自通铺深处发酵了一夜的“男人味”,如同生化武器般霸道地占领着每一寸空间。
“咚咚咚!”
“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老板喊吃饭啦!”
清脆又带着点不耐烦的敲门声,伴随着林小满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如同惊雷般在房间里炸响!
炕上,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群尸图,瞬间有了动静。
郝明像条被丢上岸的鱼,猛地抽搐了一下,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充满了对人生的怀疑:“……嗯?谁……谁在渡劫?”
赵磊捂着仿佛被重锤砸过的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哎哟……我的头……哪个孙子给我塞了铅球……”
陈涛依旧保持着靠墙的姿势,只是眼镜歪到了一边,脸上带着宿醉后的茫然和一丝……对昨晚自己“终极一吼”的模糊记忆?他推了推眼镜,试图找回焦距。
林小伟是相对最清醒的,但也被那刺鼻的气味和震耳的鼾声折磨得够呛。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喉咙干得冒烟。
“吱呀——” 门被推开一条缝。
林小满探进一个小脑袋,下一秒——
“呕——!!”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缩回头,小手死死捂住鼻子,小脸皱成一团,声音闷闷地带着哭腔:“我的妈呀!生化危机现场吗?!哥!你们在里面搞什么化学实验爆炸了?!臭死啦!比哥你做的生化武器面还可怕!”
紧接着,李薇、方晴和张晓晓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刚靠近门口——
“哇——!”
“这味道……上头!”
“天呐!你们昨晚是睡在酒缸里还是掉进泔水桶了?”
三个女生也瞬间败退,捏着鼻子,表情痛苦,仿佛靠近门口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农家乐的老板,一个憨厚的大爷,端着热气腾腾的粥盆和几碟小菜正走过来,闻到这味儿,脚步也是一顿,脸上露出极其复杂的表情——混合着同情、嫌弃和一丝“年轻人真能造”的了然。他摇摇头,把饭菜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隔着老远喊:“小伙子们!赶紧起来洗洗!透透气!吃饭啦!这味儿……啧啧,待会儿得好好开窗散散!”
在女生们嫌弃的目光、老板无奈的摇头和新鲜空气的召唤下,四个男生终于如同丧尸出笼般,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地挪出了“毒气室”。
清凉的山风一吹,带着草木的清香,总算驱散了些许脑中的混沌和身上的浊气。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地道的农家早餐:金黄的小米粥熬得浓稠喷香,自家腌的脆生生的咸菜丝,刚出锅的、喧腾软乎的大馒头,还有一盘煎得焦黄的土鸡蛋。朴实,却散发着勾人食欲的温暖气息。
几个女生早已坐在桌边,小口喝着粥,看到他们出来,眼神里充满了促狭的笑意。林小满更是捏着鼻子,夸张地用手在面前扇着风:“离我们远点!自带毒气屏障!”
郝明脸皮厚,一屁股坐下,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啃,含糊不清地为自己挽尊:“懂……懂什么!这叫……男人味!经过岁月……和酒精的沉淀!懂不懂欣赏!”
换来几个女生整齐划一的白眼。
林小伟默默地坐下,端起一碗温热的粥,暖意从手心传来,熨帖着翻江倒海的胃。他小口喝着,清甜的小米粥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种劫后余生的舒坦。宿醉的头疼在山风和食物的安抚下,渐渐平息。
一顿风卷残云(主要是男生)的早餐后,阳光已经升得老高。宿醉的狼狈被山风吹散,哥几个除了脸色还有点菜,精神头总算恢复了大半。大家帮着老板收拾了碗筷,又把房间简单打扫了一下(主要是开窗通风散味),准备返程。
“明哥号”面包车再次启程,载着归心似箭(和一身残留酒气)的众人,驶离了宁静的农家乐,汇入返城的车流。
车厢里气氛轻松愉快。白天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暖洋洋的。林小满和李薇挤在后排,头靠着头,翻看着手机里这两天拍的照片和视频,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
“哈哈哈,薇薇姐你看!明哥钓桶的英姿!永世珍藏!”
“还有这张!满满你被自己手雷炸死的表情!太经典了!”
“哎呀!删掉删掉!”
郝明坐在副驾驶,听着后面的笑声,又恢复了“明哥”的豪气,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兄弟们!姐妹们!跟着明哥混,吃香的喝辣的!下次!下次咱们去海边!沙滩!烧烤!比基尼……啊不是,日光浴!保证安排得明明白白!”
赵磊一边开车一边拆台:“得了吧明哥!先把你这破车整修整修,别半路趴窝就行!”
陈涛推了推眼镜,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林小伟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听着车厢里的笑闹声,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两天的喧嚣和放松,像给紧绷的弦暂时松了扣,虽然过程鸡飞狗跳,但此刻心里是难得的安宁和满足。
车子驶入熟悉的城市街道,喧嚣和烟火气重新包裹而来。离家越来越近,分别在即。郝明把李薇、方晴、张晓晓陆续送到家。最后,面包车停在了林小伟兄妹住的老旧小区门口。
“小伟哥!满满!到家啦!”郝明停稳车,回头笑道,“这次玩得爽吧?下次再约!”
“必须的!谢谢明哥!谢谢大家!”林小满跳下车,活力十足地挥手告别。
林小伟也道了谢,背上那个依旧沉甸甸的双肩包(里面塞满了妹妹的零食和没吃完的卤味),和妹妹并肩走向熟悉的单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