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的山门在视野中渐渐缩小,最终化作一抹模糊的剪影,消失在连绵的群山之后。沈砚背着长剑,腰间的储物袋里装着滓灵玉与废灵传讯符,脚步沉稳地行走在宽阔的官道上。晨雾尚未散尽,氤氲在道旁的草木间,带着一丝清晨的微凉,只是这微凉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让沈砚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自幼在青岚宗长大,宗门地界内的灵气纯净而温润,草木葱茏,鸟兽繁盛,从未有过这般怪异的感觉。可一旦踏出宗门的结界范围,周遭的景象便悄然发生了变化。官道两旁的草木,渐渐变得稀疏起来,原本该是枝繁叶茂的梧桐,叶片边缘竟泛起了枯黄,如同被烈火灼烧过一般;道旁的野花,也失去了往日的娇艳,花瓣萎靡,颜色黯淡,不复生机。
沈砚停下脚步,弯腰拾起一片落在地上的枯叶,指尖轻抚过叶片上的纹路。枯叶入手干涩,毫无水分,更让他心惊的是,叶片的脉络中,竟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黑色气息,若隐若现,与他曾经斩杀的浊灵宗修士身上的浊灵之气,有着几分相似,却又更加稀薄,更加隐蔽。
“难道……”沈砚心中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天际。天空依旧是湛蓝色的,白云悠悠,看似与往常无异,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湛蓝之中,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灰翳,如同被一层薄纱笼罩,失去了往日的澄澈。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的灵气,蚀灵纹在皮肤下游走,如同灵敏的探测器,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丝异样。果然,那缕若有若无的气息,正是浊灵之气!虽然稀薄到几乎难以察觉,却真实地存在着,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悄然蔓延。
沈砚心中一沉,加快了脚步。他不知道这浊灵之气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它蔓延了多久,但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好事。浊灵宗的势力,难道已经渗透到了青岚宗周边的地界?
官道延伸向远方,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后,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村庄的轮廓。炊烟袅袅,从村庄的屋顶升起,在半空中凝聚成淡淡的烟柱,只是那烟柱似乎也带着一丝灰黑色,与周围的空气格格不入。
沈砚心中好奇,便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去。越是靠近村庄,空气中的浊灵之气便越发清晰,虽然依旧微弱,却足以让他警惕。村庄的入口处,竖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用褪色的墨迹写着“清溪村”三个字,只是那“清溪”二字,此刻看来,却带着几分讽刺。
村口的道路坑坑洼洼,布满了碎石与泥泞,两旁的房屋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墙壁斑驳,屋顶的茅草枯黄,不少房屋的门窗都破损不堪,用破旧的木板勉强遮挡着。整个村庄,透着一股死寂与破败的气息,与沈砚印象中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村庄,截然不同。
他走进村庄,沿途没有见到嬉戏的孩童,也没有见到忙碌的村民,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老狗,趴在墙角,有气无力地吠了两声,眼神浑浊,毫无生气。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村民,他们穿着破旧的衣衫,面色蜡黄,颧骨高耸,眼神空洞,步履蹒跚,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这是怎么回事?”沈砚心中愈发疑惑,他拦住一位路过的老农,拱手问道:“老丈,打扰了,请问这村子里,为何这般冷清?”
老农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沈砚,见他衣着整洁,背负长剑,不似坏人,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公子是外乡人吧?唉,别提了,这村子,快要完了。”
老农叹了口气,指了指村口不远处的一口水井:“半年前开始,村里的井水就变浑了,原本清冽甘甜的井水,渐渐变得浑浊,后来,水面上还漂浮起了这些黑色的絮状物,喝了这水,人就浑身无力,地里的庄稼也枯死了,收成一年不如一年,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逃难了,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守着这片破地方。”
沈砚顺着老农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口井旁,围坐着几个村民,他们正用破旧的木桶,从井里打水,桶里的水果然浑浊不堪,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絮状物,如同墨汁滴入水中,扩散开来,触目惊心。
“黑色絮状物?”沈砚心中一动,快步走到井边。村民们见他过来,纷纷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警惕与麻木。沈砚没有在意,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桶里的水。那些黑色絮状物,如同细小的棉絮,在水中缓缓漂浮,散发着一丝微弱的浊灵之气,与他在道旁枯叶上感受到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水面。指尖刚一接触到水,便感受到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同时,那黑色絮状物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朝着他的指尖聚拢过来。沈砚心中一凛,运转体内的蚀灵纹,一丝微弱的灵气从指尖溢出。
奇迹发生了!那些黑色絮状物,在接触到蚀灵纹的灵气后,竟如同冰雪遇到烈日,迅速消融,化作一缕缕黑色的气息,被蚀灵纹源源不断地吸收。桶里的水,瞬间变得清澈了几分,虽然依旧带着一丝浑浊,却已不复之前的污秽。
“这……这是怎么回事?”周围的村民们都惊呆了,纷纷围了过来,眼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们喝了半年的浑水,尝试过无数方法,都无法将水中的黑色絮状物去除,如今,眼前这位年轻公子,只是用手指轻轻一点,水就变清了,这简直就是神仙手段!
沈砚缓缓收回手指,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些黑色絮状物,果然与浊灵之气同源,甚至可以说,它们就是浓缩的、固化的浊灵之气!蚀灵纹能够吸收它们,证明了这一点。可让他心惊的是,浊灵之气竟然已经污染了普通村庄的井水,甚至影响到了地里的庄稼,让村民们流离失所,面黄肌瘦。
灵气浊化,竟然已经蔓延到了普通人间!
沈砚站起身,看着围在身边的村民们,他们眼中满是期盼与渴望,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位老妇人跪倒在地,对着沈砚连连磕头:“神仙公子,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清溪村吧!”
其他村民也纷纷跪倒在地,哀求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村庄的上空,让沈砚心中五味杂陈。他只是一个修士,并非神仙,他能净化一桶水,却无法净化整个村庄的水源,更无法净化已经被浊灵之气污染的土地。
“大家起来吧。”沈砚扶起老妇人,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沉重,“我并非神仙,只是略懂一些粗浅的术法。这水中的污秽,乃是一种邪气所化,我虽能暂时净化,却无法根除。”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清灵丹,这是宗门发放的疗伤丹药,虽然主要功效是疗伤,却也有一定的净化体内邪气的作用。他将丹药分给村民们:“这是一些丹药,大家分着服下,或许能缓解体内的不适。”
村民们接过丹药,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连连道谢。沈砚又走到井边,运转灵气,蚀灵纹全力催动,一道黑色的灵气从他指尖涌出,注入井水中。井水剧烈翻滚起来,黑色的絮状物如同潮水般涌向他的指尖,被蚀灵纹源源不断地吸收。
半个时辰后,井中的水终于变得清澈见底,再也看不到一丝黑色絮状物。村民们欢呼起来,眼中满是感激的泪水。沈砚却笑不出来,他能净化这一口井,却净化不了天下所有被污染的水源;他能救这一个村庄的村民,却救不了所有被灵气浊化影响的凡人。
“老丈,半年前,你们村子附近,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比如,奇怪的雾气,或者陌生的人?”沈砚问道,他想知道,这灵气浊化,究竟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为造成的。
老农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片刻,说道:“异常……倒是有过。半年前的一个夜晚,村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黑风,风里带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第二天,井水就开始变浑了。还有,偶尔会看到一些穿着黑袍的怪人,在村子附近徘徊,眼神凶巴巴的,我们都不敢靠近。”
黑袍怪人?沈砚心中一紧,果然是浊灵宗的人!看来,这灵气浊化,并非自然现象,而是浊灵宗在暗中搞鬼。他们不仅与柳乘风勾结,妄图攻打青岚宗,竟然还在暗中污染普通人间的灵气与水源,其心可诛!
“多谢老丈告知。”沈砚拱手道谢,心中的沉重愈发浓烈。浊灵宗的野心,远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他们不仅仅是想夺取逆灵体和矿洞,更是想通过污染灵气,破坏生态,为他们的修炼提供便利,甚至可能妄图颠覆整个修真界的秩序,将人间变成他们的浊灵之地。
沈砚不再停留,他告别了村民们,再次踏上了前往落霞城的道路。临走前,他将身上剩余的一些灵晶,偷偷放在了村头的土地庙前,希望能为村民们提供一丝帮助。
官道两旁的景象,依旧破败。枯黄的草木,浑浊的河水,面黄肌瘦的村民,这一幕幕,如同烙印般刻在沈砚的心中。他加快了脚步,心中的使命感愈发强烈。他必须尽快找到废灵净化术,治好周庸的旧伤,然后返回青岚宗,与宗门联手,阻止浊灵宗的阴谋。
夕阳西下,余晖将官道染成一片金黄,却无法驱散沈砚心中的阴霾。空气中的浊灵之气,似乎随着夜幕的降临,变得更加清晰了。他抬头望向远方,落霞城的轮廓,在夕阳的映照下,隐约可见。那里,是他寻找希望的地方,也是他即将面临更多挑战的地方。
沈砚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剑柄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了一些。他知道,前路依旧漫长,危险重重,但他不能退缩。为了青岚宗,为了废灵堂,为了这些无辜的凡人,他必须勇往直前,与浊灵宗抗争到底。
夜色渐浓,星辰点点,沈砚的身影,在官道上渐行渐远,如同一个孤独的行者,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朝着未知的前方,坚定地走去。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清溪村后不久,几道身着黑袍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村庄的附近,他们看着清澈的井水,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随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不仅笼罩着修真界,更笼罩着这片平凡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