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刮得像鬼哭,沈砚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刚坠出废灵渊口那阵,怀里的蚀灵渣还泛着点温乎气,像层薄壳似的挡着漫天飞散的黑粉。可没等他松口气,后背突然撞上了坑壁——不是光滑的石头,是坑壁上挂着的、像结痂一样的黑红色废灵滓。
“嗤啦——”
粗布衫像纸一样被刮破,废灵滓直接贴在皮肤上。那感觉,比被烧红的烙铁烫到还疼,像有人往他肉里塞了把烧红的针,疼得他浑身抽搐,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想伸手去摸,可手被绑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很快就起了一串水泡,水泡破了,流出的脓水一碰到空气,又“滋滋”响着冒起白烟。
“操!”沈砚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疼得牙齿都在打颤。
这坑壁上的废灵滓,比矿道里的毒十倍都不止!之前在矿道里沾点粉,顶多痒一会儿,可这渊壁上的,沾着就烂!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像个破麻袋似的在坑壁上撞来撞去,胳膊、腿、后背,到处都被废灵滓划开了口子,每撞一下,就多一道伤口,每道伤口都在灼烧、流脓。黑色的毒汁顺着伤口往身体里渗,他能感觉到毒素在顺着血管爬,爬过的地方,肌肉都在发僵,连呼吸都变得费劲起来。
怀里的蚀灵渣那点温乎气,早就被这漫天的毒粉盖过去了。淡紫色的碎渣贴在胸口,也变得凉冰冰的,像块没用的石头。沈砚心里那点刚冒头的希望,又沉了下去——老何说的“毒里藏活路”,难道是骗他的?这废灵渊里,哪有什么活路,分明是把人拆骨扒皮的活地狱!
“砰——”
一声闷响,沈砚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以为自己会摔得粉身碎骨,可落地的瞬间,却没感觉到硬邦邦的石头,反而有点软乎乎的,还带着股冲鼻子的腥臭味。
黑暗里,他勉强睁着眼,想看清自己摔在了什么地方。可渊底黑得像泼了浓墨,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只能靠手摸——他动了动手指,摸到的不是泥土,是硬邦邦、滑溜溜的东西,还带着点冰凉的触感。
是骨头。
沈砚的手猛地僵住,鸡皮疙瘩从脚底板窜到了后脑勺。他又往旁边摸了摸,摸到的还是骨头,粗的、细的、长的、短的,堆得像座小山,他刚才就是摔在了这堆骨头上面!
“呕——”
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他忍不住干呕起来。这堆骨头,都是往届被扔进废灵渊的拾渣奴!有的骨头上面还挂着没烂透的布条,有的骨头上还沾着黑红色的废灵滓,一摸就掉渣。
风从渊口灌下来,卷起骨头堆里的灰,扑了他一脸。那灰里掺着废灵毒粉,一吸进鼻子,就像有团火顺着喉咙烧进了肺里,疼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就咳出了带血的痰。
“咳咳……咳……”
沈砚躺在骨头堆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浑身的伤口都在疼,毒素已经蔓延到了四肢,他感觉自己的腿越来越沉,像灌了铅,眼皮也越来越重,连睁着眼都觉得费劲。
意识开始模糊。
他好像听见了老何的声音,老何坐在工棚的稻草上,手里拿着那袋蚀灵渣,笑着对他说:“小沈,这东西是宝贝,能救你的命……”
又好像听见了赵三的嘲笑,赵三站在渊边,用鞭子指着他:“废物,你也有今天……”
还听见了老陈的声音,老陈趴在地上,急得哭:“小沈,你别有事啊……”
这些声音在他耳边绕来绕去,像无数只蚊子在叫。他想回应,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意识一点点往下沉。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他想起自己刚进矿场的时候,每天捡灵晶,被赵三抢,被监工骂,那时候虽然苦,可心里还有点盼头,盼着能攒够灵晶买清淤膏,盼着能修复灵根,离开这破地方。
后来遇见了老何,老何给了他蚀灵渣,给了他希望,他以为自己能抓住那点希望,能活出个人样来。可现在,他却躺在一堆尸骨上,等着被废灵毒慢慢折磨死。
老何,你骗我……
沈砚的眼泪流了下来,混着脸上的血和脓,滴在身下的骨头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弱,胸口像被块大石头压着,连喘气都要费尽全力。怀里的蚀灵渣好像又热了一点,可那点温度,在这漫天的毒里,根本不够看。
就在他意识快要彻底消失的时候,手指突然碰到了骨头堆里的一个东西——不是骨头,是个硬邦邦的、带着点弧度的东西。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摸了摸那个东西。是个陶罐,跟他之前装清淤膏的陶罐很像,上面还刻着个模糊的“何”字。
是老何的陶罐!
沈砚的脑子猛地清醒了一下。老何说他之前来废灵渊找过东西,难道老何也来过渊底?那他是不是也摔在了这堆骨头上面?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中了毒,却找到了活路?
对!老何肯定找到了活路!不然他不会说“毒里藏活路”!
沈砚的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他用尽全力,想把绑着自己的绳子弄断。手腕被绳子勒得发紫,他就用手腕上的伤口去蹭骨头尖——骨头尖很锋利,一下就把绳子磨破了个小口。
疼!钻心的疼!可他不敢停,一边蹭,一边喘着气,心里默念:老何,你告诉我,活路在哪……我不想死,我还要报仇……
绳子一点点被磨断,终于,“啪”的一声,绑着手的绳子断了。沈砚赶紧去解脚上的绳子,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抓住绳结,可他没放弃,终于,脚上的绳子也解开了。
他撑着骨头堆,想坐起来,可刚一用力,浑身的伤口就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又摔了回去。
废灵毒已经蔓延到了胸口,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发疼,每跳一下,就像被针扎一下。他靠在一根粗骨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看见怀里的蚀灵渣在黑暗中,泛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光。
他伸手,把蚀灵渣掏了出来。淡紫色的碎渣躺在他的手心,凉丝丝的,却好像比刚才热了一点。他把碎渣凑近嘴边,想舔一口,可刚碰到嘴唇,就觉得嘴唇像被烫了一下,疼得他赶紧缩手。
不对,老何说这东西是高纯度废灵滓提炼的,不能直接吃……那该怎么用?
沈砚的脑子转得很慢,毒素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他看着手心的蚀灵渣,又看了看周围的骨头堆,突然想起老何说过的话:“废灵滓能吸废灵之气……”
吸废灵之气?
他把手心的蚀灵渣放在胸口的伤口上。淡紫色的碎渣一碰到伤口,就像活过来一样,开始往伤口里钻!
“啊——!”
沈砚疼得大喊一声,那感觉,比伤口被划开还疼,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往他肉里钻。可他没敢把碎渣拿开,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活路。
碎渣钻进伤口,很快就没了踪影。沈砚等着,等着有什么变化,可过了一会儿,除了疼,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难道真的没希望了?
他靠在粗骨头上,闭上眼睛,准备接受死亡。可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传来一股暖流!
那股暖流,从蚀灵渣钻进的伤口里冒出来,顺着经脉,一点点扩散到全身。刚才还在灼烧的伤口,不疼了;发僵的肌肉,也慢慢变软了;连肺里那团火,都好像被浇灭了一点。
沈砚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胸口的伤口——伤口还在,还在流脓,可那股暖流,却实实在在地在他身体里流动着。
是蚀灵渣!是蚀灵渣在起作用!
老何没骗他!毒里真的有活路!
沈砚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他赶紧在骨头堆里摸,想找到更多的蚀灵渣——老何的陶罐在这里,说不定老何还留下了其他的蚀灵渣!
他的手在骨头堆里摸索着,摸到了更多的骨头,摸到了烂布条,摸到了生锈的铁耙子,终于,在一根小腿骨下面,摸到了一个布包。
他赶紧把布包打开,里面装着的,全是淡紫色的碎渣——跟他怀里的蚀灵渣一模一样!
“太好了……太好了……”沈砚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他抓了一把碎渣,放在另一个伤口上。碎渣钻进伤口,又是一阵剧痛,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暖流。
暖流在他身体里越来越强,开始对抗那些侵入体内的废灵毒。他能感觉到,毒素在一点点被暖流吞噬,虽然很慢,可确实在减少。
渊底的风还在刮,毒粉还在飘,可沈砚却不再害怕了。他靠在骨头堆上,手里攥着布包里的蚀灵渣,感受着身体里的暖流,心里默念:赵三,李屠,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活着出去,我会让你们为老何,为所有死在这渊里的拾渣奴,付出代价!
这渊底的活地狱,没能杀死他,反而成了他的机缘。而他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