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玄铁兽的蹄子踏在碎石路上，溅起细小的尘烟。
商队领头的赵老三勒住缰绳，抬头望着前方那座蜷缩在灰雾里的城池，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总算到青岚城了。”
他甩了甩马鞭，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这南域边缘的路是真难走，灵气薄得跟掺了水似的，再走两天，我这匹青鬃马都要掉境界了。”
队伍末尾，明瑞抬手拂去衣摆上的尘土。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腰间只挂着块看不出材质的黑玉佩，混在商队杂役里，寻常得像路边的野草。可若有人细看，会发现他裸露的手腕上，皮肤泛着一层极淡的莹光——那是肉身淬炼到极致，才会有的细微灵光，只是被他刻意收敛了，连金丹修士都瞧不出异样。
灵界大得没边，城池分了三六九等。中域的元京城、东域的蓬莱阁，灵气浓得能凝成雾，化神修士随处可见；可到了南域边缘，像青岚城这样的“小城”，灵气稀薄得连催生高阶灵草都难，城里修士最高修为也超不过元婴，说是修仙城，倒更像凡界的集镇，全靠商队运来的灵材勉强吊着。
“赵管事，城门那儿有人守着！”商队里的小伙计指着前方喊道。
明瑞抬眼望去，青岚城的城门是用风化的青石砌的，高不过三丈，门楣上“青岚城”三个朱砂字褪得只剩浅红，连最低阶的护城法阵都没有——不是不想装，是装不起。守城门的四个修士，最高也才金丹初期，腰间佩着锈迹斑斑的灵铁刀，眼神里满是对城外世界的渴盼。
“是万宝商队的赵老哥吧？”领头的守卫认出了赵老三，脸上堆起笑，“可把你们盼来了！城里的灵草快断货了，城主昨天还问起你们呢。”
赵老三翻身下马，从储物袋里摸出两瓶低阶灵石液递过去，语气熟稔：“这不就来了？带了些淬体的灵草，还有凡界的绸缎，你们城主不是说城里女修缺这些吗？”
守卫接过灵石液，眼底亮了亮，连忙塞进怀里：“快进城吧，我这就去通报城主！”
商队刚要动，城中央忽然飘来一股无形的波动——那是元婴修士的神识，带着淡淡的威压，像温水似的漫过人群。
赵老三和商队修士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在青岚城，元婴后期的城主林沧澜就是天，没人敢在他的神识下造次。
此刻城主府里，林沧澜正坐在案前，指尖捻着颗黯淡的中品灵晶。青岚城三个月没迎来像样的商队了，城里的灵草库存见了底，连他修炼用的灵晶都快不够了。听到手下通报万宝商队来了，他才松了口气，随手放出神识扫过去——无非是些筑基、金丹修士，带的货也都是中低阶灵材，和他预料的没差。
可下一秒，林沧澜的脸色骤然变了。
神识刚触到队伍末尾那道粗布身影，他就像被雷劈中似的，识海猛地一震！那不是修士的气息，是一种源自混沌初开的苍茫感——仿佛他不是在探查人，而是不小心惊扰了沉睡在远古岩层里的巨兽！
磅礴的威压顺着神识反涌而来，瞬间冲垮了他的神识屏障。林沧澜只觉脑袋像被重锤砸中，眼前发黑，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噗”地喷在案几上，染红了那颗中品灵晶。
“城主！”守在门外的亲卫冲进来，见他嘴角挂血，吓得魂都飞了，“您怎么了？是不是识海出了岔子？”
“别吵！”林沧澜摆了摆手，眼底满是震惊和后怕。他活了三百多年，从筑基爬到元婴后期，就算当年去中域见化神大能，也没受过这种罪——那气息太深了，深得像无底洞，别说元婴，就算是化神修士，恐怕都挡不住那股威压的万分之一。
他强压着识海的剧痛，又放出一丝微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城门口。这一次，他不敢再用全力，可哪怕只是轻轻扫过，依旧能感受到那道身影里藏着的“恐怖”——就像平静的湖面下，沉睡着一头能掀翻天地的远古玄龟。
“快！给我拿紫纹道袍！还有墨玉扣！”林沧澜猛地站起身，不顾亲卫的疑惑，快步走向内室，“我要去城门口！亲自去！”
亲卫彻底懵了。林沧澜当城主五十年，向来威严得很，别说亲自去城门口接人，就算是南域有名的金丹修士来，他也只在议事厅见一面。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吐了血，还要穿最正式的道袍出门？
可疑惑归疑惑，亲卫不敢耽误，连忙去取衣物。林沧澜换上紫纹道袍，系好墨玉扣，对着铜镜理了理衣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慌。他知道，这尊“大神”要是得罪了，别说他这个元婴后期，整个青岚城都得化为飞灰。
城外，赵老三正和守卫说着话，忽然看到远处一道流光飞来。他眯眼一看，顿时吓得腿都软了——那是林沧澜的气息！
“城、城主大人！”赵老三“扑通”一声跪下，商队修士和守卫也跟着跪了一片，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沧澜的身影在城门口落下，目光却没看赵老三等人，径直穿过人群，落在了明瑞身上。
看清明瑞的模样时，他心里又咯噔一下——这年轻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普通，穿着粗布衫，浑身上下连点灵气波动都没有，就像个没修炼过的凡人。可就是这个“凡人”，刚才差点震碎他的识海。
林沧澜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快步上前，对着明瑞深深一揖，语气恭敬得甚至带了点谦卑：“青岚城城主林沧澜，不知前辈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前辈恕罪。”
“前辈？”
这话像炸雷似的在人群里炸开。赵老三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半个月前，这年轻人只给了他一块中品灵晶，说要搭车去青岚城，怎么就成了城主都要行礼的“前辈”？
明瑞看着躬身的林沧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开口：“不必多礼，我只是随商队路过，进城歇几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落在林沧澜耳中，竟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些。林沧澜连忙直起身，不敢抬头看明瑞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前辈能来，是青岚城的福气。城主府备了灵茶和静室，前辈若是不嫌弃，随我去歇息？”
“也好。”明瑞微微颔首，“不用太麻烦。”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林沧澜连忙引路，甚至不敢走在明瑞前面，只落后半步，跟在他身侧。
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有修士悄悄扯了扯赵老三的袖子：“赵管事，这……这位前辈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