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坟场边缘,虚空寂寥。
叶尘与酒剑仙并肩而立,对面是以木桓长老为首的十余名万木祖庭修士。
双方气息迥异,一边是包容万象的混沌道韵,一边是生机盎然的自然气息,在这被九幽锁空大阵封锁的星域中形成了微妙的对峙。
木桓长老听闻叶尘提及合作寻找出路,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仔细感知着叶尘身上那浩瀚而独特的混沌气息,又与酒剑仙那锐利无匹的剑意稍作接触,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他拱手沉声道:
“叶阁主快人快语。不错,老夫确实知晓一条或许能避开这空间封锁的古老路径,但此路艰难,且需要特殊的力量方能稳固通行。叶阁主身负混沌本源,或可一试。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昏暗的星空,“此地非详谈之所,炎神殿爪牙不知何时便会巡弋至此。”
叶尘微微颔首:
“木桓长老所言极是。请随我移步混沌阁,再作详议。”
他袖袍一挥,一股柔和的混沌之气将双方人马一同笼罩,下一刻,空间微微波动,众人已从原地消失,直接出现在了混沌总阁的议事大殿之内。
这手精妙绝伦、无视短距离空间禁锢的空间穿梭,让木桓长老等人心中再次一震,对叶尘的实力评估又高了几分。
大殿之内,星河、苏清雪、炎烈等人早已等候。
叶尘简单介绍了双方,便直接切入正题。
木桓长老也不再隐瞒,面色凝重地道:
“我万木祖庭所在的青冥星域,正遭‘噬灵妖藤’侵蚀。此物乃域外邪物,能吞噬一切生机,所过之处,星辰枯萎,万灵寂灭。我祖庭倾尽全力,亦难以阻挡其蔓延之势。”
“古籍有载,唯蕴含混沌本源之力,或可克制此藤的吞噬特性。老夫推演天机,得知此方星域或有混沌传承现世,故不惜耗费祖庭底蕴,借助一件传承古宝的感应,勉强寻到那条记载中的‘生命脉络’,冒险前来。”
他继续解释道:
“所谓生命脉络,并非实体通道,而是宇宙间连接各个生命繁盛之地的无形能量流,如同星辰血脉,蕴含着最本源的生命规则之力。其存在极其隐秘,寻常空间封锁手段难以完全覆盖。”
“我祖庭先祖曾偶然发现并标记了一条相对稳定的脉络路径,可通往一处名为‘万木祖庭’的古老星域。”
“然而,此脉络飘忽不定,需以庞大的生命本源之力临时引导、稳固,方能形成可供通行的‘古道’。且古道之内,并非坦途,充斥着各种源于生命本源的奇异风险,道源境之下,恐难自保。”
星河立刻将木桓长老提供的关于生命脉络的模糊信息与星盘数据结合推演,殿内巨大的星盘上,一条极其黯淡、断断续续的绿色光带隐约浮现。
其路径蜿蜒曲折,绕过了大片被暗红色标记的封锁区域,指向一片未知的黑暗星域。
“根据木桓长老提供的信息以及阁主之前的感知,这条脉络确实存在,但其稳定性……极差。”
星河指着星盘上那明灭不定的绿线,“而且,脉络的入口就在总阁东北方约五百万里的一处名为‘寂灭星云’的区域附近,那里环境复杂,空间本就脆弱,如今更是在九幽锁空大阵的强烈干扰下,能量极其混乱。”
叶尘凝视星盘,沉吟片刻,道:
“纵然艰险,亦需一试。此路若通,不仅可解万木祖庭之危,亦能为我混沌阁寻得一条生路,甚至可能找到对抗炎神殿的转机。木桓长老,若要稳固并通行此古道,具体需要如何做?”
木桓长老道:
“需以至纯的生命本源之力为引,沟通脉络节点,在其能量潮汐相对平缓的窗口期,强行撑开一条临时通道。”
“我万木祖庭修士虽精擅生命之道,但所需本源之力太过庞大,加之如今祖庭受创,我等力有未逮。叶阁主之混沌本源,乃万法之源,若能演化生命精义,或可弥补此缺。”
“此外,古道之内,需时刻以生命气息或同源之力护体,否则会被脉络中混乱的生命规则同化或排斥,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星衍殿一名弟子匆匆入内,急声禀报:
“阁主!各位长老!监测到‘寂灭星云’方向有异常能量爆发!疑似……疑似生命脉络的入口节点正在剧烈波动,极不稳定,有提前开启甚至崩溃的迹象!”
众人神色一凛。
叶尘当机立断:
“时机稍纵即逝,必须立刻前往查探!师尊,您与雷罡长老坐镇总阁,严防炎神殿趁机来袭。”
“清雪,星河,炎烈,你们随我与木桓长老同去寂灭星云。其余人等,各司其职,启动最高警戒!”
命令下达,混沌阁这尊庞大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片刻之后,一艘装载了最新隐匿阵法的穿星梭自总阁悄然升空,载着叶尘、苏清雪、星河、炎烈以及木桓长老等数名万木祖庭核心弟子,朝着寂灭星云方向疾驰而去。
寂灭星云,并非真正的星辰云团,而是由无数破碎的星骸、混乱的宇宙尘埃以及肆虐的能量风暴组成的死亡区域。
尚未完全靠近,穿星梭便剧烈震颤起来,护罩上流光狂闪,外界是永夜般的黑暗,唯有偶尔划过的能量闪电照亮那些扭曲、怪异的星骸轮廓。
“好混乱的能量场!空间结构在这里几乎支离破碎!”
星河全力操控着穿星梭,规避着那些肉眼可见的空间裂缝和能量乱流,脸色凝重。
在这里,他的星盘探测范围被压缩到了极致。
木桓长老闭目感应,手中一枚古朴的木质令牌散发着微弱的绿光,指引着方向。
“就在前方!生命脉络的节点正在被大阵之力和此地的混乱能量挤压,极不稳定!”
穿星梭艰难地深入星云腹地,最终在一片相对空旷,但虚空却如同沸水般不断翻滚、扭曲的区域前停下。
只见那里,一道长约千丈、宽不过数丈的翠绿色裂缝,如同受伤的眼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时而扩张,喷吐出精纯无比的生命气息,时而又急剧收缩,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弥合。
裂缝周围,暗红色的九幽锁空大阵之力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压制着绿芒。
“就是这里!古道入口!”
木桓长老激动又担忧地说道,“必须在其彻底崩溃或被大阵侵蚀前进入!”
然而,就在穿星梭试图靠近那绿色裂缝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翻滚的虚空中,毫无征兆地探出数十条巨大的、完全由混乱能量与星骸尘埃凝聚而成的灰褐色触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穿星梭猛抽过来!
触手所过之处,空间都被抽打出道道涟漪!
“是‘星骸吞噬者’!此地能量混乱孕育出的怪物!”
木桓长老惊呼,“它们被生命脉络的气息吸引而来!”
这些星骸吞噬者,每一根触手都蕴含着不亚于道源境初期的力量,数十条齐至,威力更是惊人!
“我来开路!”
炎烈大喝一声,率先冲出穿星梭,手中一柄燃烧着烈焰的战刀劈出漫天火海,将数条触手斩断、焚毁。
苏清雪冰魄星镜悬浮头顶,镜光扫过,寒气弥漫,将另外几条触手瞬间冻成冰雕,随即破碎。
但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无穷无尽。
叶尘目光沉静,对星河道:
“锁定入口波动规律,计算最佳进入时机。”
同时,他一步踏出穿星梭,面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能量触手,只是简简单单一拳轰出。
拳出,混沌领域自然扩张,并非吞噬,而是演化!
领域边缘,混沌之气化作无数锋锐无匹的庚金剑气,如同绞肉机般将靠近的触手切割得支离破碎;
领域内部,演化厚重戊土之力,稳固四方,抵挡着能量冲击。
他以混沌演化万法,应对得轻松自如。
然而,那些被击碎的触手,其残骸并未消散,反而在混乱的能量场中迅速重组,再次扑来,仿佛拥有不死之身!
“这些东西以此地混乱能量为源,难以彻底灭杀!”
木桓长老挥舞手中木杖,道道翠绿光华如同藤蔓缠绕,暂时束缚住几条触手,焦急道,“必须尽快进入古道,否则会被它们耗死在这里!”
星河的声音透过传讯法器响起:
“阁主!入口波动频率正在加快,下一次相对稳定的扩张期将在三十息后,持续时间预计只有三息!”
时间紧迫!
叶尘眼中厉色一闪,不再与这些难缠的怪物纠缠。
“清雪,炎烈,护住左右!木桓长老,准备引导!”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玄奥的法印。
这一次,他并非引动混沌祖炁,而是全力催动混沌本源,模拟、演化那浩瀚磅礴的生命本源气息!
“混沌生万物,造化衍生机!”
一股远比木桓长老等人更加精纯、更加本源、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生命创造之力,自叶尘体内勃然爆发!
他周身被浓郁的翠绿色光辉笼罩,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蕴含着让万物复苏、让星辰萌发的伟大力量。
感受到这股力量,那些狂暴的星骸吞噬者动作都为之一滞,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本能地感到畏惧。
木桓长老等人更是目瞪口呆,他们从未想过,代表毁灭与归墟的混沌,竟能演化出如此极致的生命之力!
“就是现在!”
木桓长老反应过来,激动地大吼,手中木质令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叶尘释放的生命本源之力交融,化作一道凝练的绿色光柱,精准地射向那道不断开合的翠绿裂缝!
嗡!
绿色光柱注入,那原本极不稳定的裂缝猛地一震扩张,稳定了数倍,形成一个勉强可供穿星梭通行的入口!
入口之内,并非漆黑的虚空,而是流淌着如同翡翠般瑰丽、又仿佛蕴藏着无数生命奥秘的绿色光流,正是生命脉络的内部!
“进!”
叶尘低喝,率先化作一道流光射入入口。
苏清雪、炎烈紧随其后。
木桓长老等人也不敢怠慢,急忙跟上。
星河操控穿星梭,一个加速,险之又险地在入口再次收缩前冲了进去。
就在穿星梭没入生命脉络的刹那,外界那数十条星骸吞噬者如同失去了目标,茫然地在原地挥舞片刻,便缓缓沉入了混乱的能量尘埃之中。
而那翠绿裂缝,也迅速缩小,最终彻底隐没于寂灭星云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生命脉络内部,是另一番光景。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也没有熟悉的星空景象。
众人仿佛置身于一条无边无际、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瑰丽河流之中。
四周是缓缓流淌、色彩变幻不定的绿色光晕,时而凝聚成奇异的植物虚影,时而散作漫天飞舞的光点。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呼吸一口都让人感觉修为隐隐提升,伤势加速愈合。
然而,这看似祥和美妙的景象下,却隐藏着致命的危机。
穿星梭刚一进入,便剧烈颠簸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拉扯、挤压。
脉络中的能量流并非温和顺服,而是蕴含着自身独特的规则与意志,排斥着一切外来者。
“稳住!将护罩能量频率调整至与周围生命波动相近!”
星河满头大汗,双手在控制法阵上飞快操作,穿星梭表面的符文亮起,尝试模拟周围的生命能量。
木桓长老也急忙提醒:
“大家收敛自身气息,尽量融入脉络节奏,切勿与之对抗,否则会引来更强烈的排斥!”
叶尘悬浮于梭舱内,神识仔细感知着这条奇异的生命脉络。
他能感觉到,这脉络并非死物,它如同拥有呼吸,能量流淌有着独特的韵律和周期。
他的混沌之道在此地似乎格外活跃,不仅能轻易模拟生命气息,更能隐隐感知到脉络深处传来的、更加古老磅礴的意志。
“好奇特的存在……这生命脉络,仿佛是宇宙的生命循环系统的一部分……”
叶尘心中震撼,对混沌那“演化万物”的奥义有了更深的理解。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绿色光流突然变得汹涌澎湃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传来令人心悸的嘶吼声,只见数头完全由精纯生命能量与某种狂暴意志结合而成的奇异生物,从中凝聚而出!
它们形似巨蟒,通体翠绿透明,却长着狰狞的口器,散发着道源境中后期的强大波动,直扑穿星梭而来!
“是‘脉络守护兽’!”
木桓长老脸色发白,“它们是生命脉络自行衍生的防卫机制,会攻击一切不被认可的闯入者!小心,它们能操控脉络之力!”
话音未落,那几头生命巨蟒已然张口,喷吐出并非火焰或寒冰,而是一道道蕴含着“衰老”、“枯萎”、“剥夺生机”规则的灰色光束!
这攻击直接作用于生命本源,诡异而凶险!
苏清雪娇叱一声,冰魄星镜光华大盛,极寒之力中融入了碧海潮生珠的水元滋养特性,化作一道冰蓝色的光幕挡在前方,那灰色光束撞在光幕上,竟发出“滋滋”的侵蚀之声,光幕迅速黯淡。
炎烈的火焰刀罡斩在巨蟒身上,效果甚微,那纯粹生命能量凝聚的身躯受损后迅速吸收周围能量复原。
叶尘目光一凝,再次催动混沌本源,但这一次,他模拟的不再是温和的生命之力,而是蕴含着“寂灭”、“归墟”意境的混沌轮回之力!
他并指如剑,一道灰蒙蒙的剑气射出,看似不起眼,但击中一头生命巨蟒时,那巨蟒庞大的身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崩解,最终化作最基础的能量粒子,回归了脉络本身,再也无法重组!
混沌,既能创生,亦能终结!
其余几头生命巨蟒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发出尖锐的嘶鸣,更加疯狂地引动周围脉络能量,化作无数绿色藤蔓缠绕而来,同时那剥夺生机的灰色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
“不能久战!脉络的排斥力在加强!”
星河焦急喊道,穿星梭的护罩已出现裂痕。
叶尘心念电转,对木桓长老道:
“长老,可能感知到脉络流向相对平缓的区域?”
木桓长老强忍不适,全力感应手中令牌,片刻后指向一个方向:
“那边!有一股相对稳定的支流!”
“走!”
叶尘当机立断,周身混沌领域扩张到极致,强行顶住压力和攻击,为穿星梭开辟道路。
苏清雪、炎烈全力辅助,击退两侧来袭的守护兽。
穿星梭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猛地加速,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那片狂暴的漩涡区域,一头扎进了木桓长老所指的那条相对平缓的绿色支流之中。
一进入支流,周围的压力骤减,那些生命守护兽也不再追击,只是在漩涡边缘不甘地嘶吼。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皆有劫后余生之感。
回望那依旧汹涌的主脉漩涡,心中凛然。这生命古道,果然危机四伏。
穿星梭沿着这条相对平静的支流缓缓前行,周围的光流变得柔和了许多,甚至能看到一些由纯粹生命能量凝聚成的、类似水母、光鱼般的奇异生物在悠闲游弋,对穿星梭的到来似乎并无敌意。
叶尘站在梭首,望着这如梦似幻的景象,感受着体内与脉络隐隐共鸣的混沌漩涡,心中对这条古道的玄妙有了更深的体会。
“根据脉络流速和方向判断,我们已然远离炎域。”
星河看着星盘上推算出的模糊结果,语气带着一丝振奋,“这条古道,确实能避开九幽锁空大阵!”
木桓长老也抚须道:
“只要后续不再遇到大的波折,依此速度,数月之内,当可抵达万木祖庭所在的青冥星域边缘。”
希望之光,在这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古老路径上,悄然点亮。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古道的深处,必然隐藏着更多的挑战与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