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推出的那一道凝练星辉,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冰水,并未引发更剧烈的爆炸,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静滞”效果。
星辉精准地没入漩涡中心,与那即将彻底凝实的石门投影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狂暴的能量乱流、嘶嚎的怨魂、闪烁的锁链、璀璨的星斗,所有的一切,其运动轨迹都在林未的感知中变得缓慢而清晰。
她的意识,仿佛被那道星辉牵引,沿着一条由星辰秩序强行开辟的、短暂而脆弱的通道,猛地撞入了石门投影之后那片无尽的、冰冷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归墟!
这不是物质世界的空间,而是概念的终结,是万物消亡的最终归宿。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永恒的“无”。然而,在这极致的“无”中,林未却“感觉”到了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冰冷到冻结思维的意志。
它并非具体的生灵,更像是“消亡”这一概念本身凝聚成的集体意识。它没有喜怒哀乐,只有对“存在”的绝对否定与吞噬一切的饥渴。林未的闯入,如同在死寂的冰原上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瞬间吸引了那庞大意志的全部“注意”!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冰冷洪流,夹杂着亿万世界破灭时的哀嚎、无数生灵终结时的绝望,如同宇宙尺度的海啸,向着林未这缕微弱的心神意识碾压而来!
这不是能量攻击,而是存在层面的抹除!是要将她连同其代表的“存在”概念,一同拖入永恒的寂灭!
【弹幕(林婉娘,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苦):未儿!回来!那不是你能对抗的!)】
【弹幕(林秀芹:撑住!用你的涅盘!用你的心念!你代表了‘生’,它代表‘死’,天生对立!)】
【弹幕(林崇山):未丫头!记住你是谁!你是林未!是苏绣传人!是历经涅盘的薪火!你的‘存在’,由你自身定义!)】
【弹幕(林窈):……于寂灭中见真我,于归墟中……塑新生。)】
在外界看来,只是林未推出的星辉没入石门,她本人便僵立在漩涡边缘,双眸失去焦距,周身气息以恐怖的速度衰败、湮灭,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化为虚无。
墟魇尊者和影杀公公先是一愣,随即大喜!此女竟敢以心神直接沟通归墟?简直是自寻死路!他们立刻加紧催动力量,试图趁此机会,绕过林未那诡异的星辉,抢夺那似乎因为林未的介入而变得略微“温和”了一丝的本源之力。
然而,就在林未的意识即将被那归墟洪流彻底吞没的刹那——
她识海深处,那面星钥心镜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镜面不再映照星空,而是开始疯狂倒映她自身的一切!
奶奶牺牲时慈祥而决绝的眼神、涅盘重生时经历的极致痛苦与新生喜悦、掌握苏绣战技时的专注与灵动、守护母亲与豆子时的坚定、对未知前路的探索与无畏……所有属于“林未”这个存在的记忆、情感、信念、道途,如同走马灯般在镜中流转,最终凝聚成一点无比璀璨、无比坚韧、蕴含着“生”之极意的——本心之光!
这光,并非对抗,而是证明!
证明我思故我在!证明即便面对终极的虚无,我之意志,我之存在,亦不容抹杀!
“我,即是‘偏移’!”
林未在心中发出无声却震动灵魂的宣告!
那源自归墟的冰冷抹杀洪流,撞上这凝聚了她全部存在意义的本心之光,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无声的、却让整个千窟之眼都为之震颤的尖啸!洪流被强行阻隔、偏转,甚至有一小部分被那本心之光强行捕捉、解析、乃至……同化!
归墟是终结,是“无”。而林未的涅盘,是于毁灭中新生,是“无”中之“有”!她的道,在本质上,竟与归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立与统一!
借助星钥心镜的映照与这瞬间的对抗,林未终于窥见了那庞大归墟意志核心处的一丝“破绽”——那并非弱点,而是其吞噬了太多“存在”后,不可避免沾染上的一丝属于“生”的杂质,是其自身也无法完全消化的矛盾点!
就是现在!
外界,林未僵立的身躯猛地一颤,失去焦距的双眸重新亮起,那光芒,左眼是混沌薪火,右眼是璀璨星云,眉心更有一点代表不朽本心的光印浮现!
她双手再次动了起来,不再是推衍,而是如同穿花蝴蝶般,以指代针,以周身澎湃的涅盘之力与星辰之力为线,就在这能量狂暴的漩涡边缘,就在那归墟意志的注视下,开始了刺绣!
她绣的,不是任何具体的图案,而是将她方才对抗归墟、映照本心、捕捉到的那一丝“生”之杂质与矛盾,结合自身涅盘、星辰、守心、苏绣的全部感悟,化作一道道玄奥无比的法则之纹!
灰白色的涅盘之力为底,璀璨的星辰之力勾勒轨迹,坚韧的心念之力贯穿始终!
一针,一线,绣出的是对抗归墟抹杀的存在锚点!
一勾,一勒,绘出的是于终结中开辟的新生路径!
“绣影拟形——归墟涅盘印!”
她清叱一声,最后一针落下!一枚不过巴掌大小、通体灰白、表面却有着星辰流转、中心一点本心之光永恒不灭的复杂符印,骤然成型!
这符印成型的瞬间,整个千窟之眼的时间仿佛彻底凝固!那狂暴的能量漩涡停止了旋转,凝实的石门投影不再变化,交战双方的术法僵在半空,甚至连墟魇尊者和影杀公公脸上那贪婪的表情都定格了!
唯有那枚小小的符印,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轻轻向前一飘,印在了那石门投影的中心!
咔嚓——!
仿佛琉璃破碎的轻响,传入了每一个凝固的意识中。
石门投影之上,以那符印为中心,无数道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不是崩溃,而是其内部的结构被那蕴含了“涅盘”与“偏移”真意的符印强行改写、重塑!
归墟意志发出了愤怒而不甘的咆哮,但那咆哮却被局限在了石门之后,无法再渗透过来。那扇门,依旧存在,但其连接归墟、泄露出本源力量的通道,却被那枚“归墟涅盘印”暂时封印并扭曲了其输出特性!
轰!!!
时间恢复流动!被凝固的能量轰然爆发!但失去了归墟本源的持续灌注和意志引导,这爆发变成了无根之萍,虽然依旧恐怖,却不再具有那令人绝望的抹杀特性。
“不——!”墟魇尊者看着那布满裂纹、气息截然不同的石门投影,发出绝望的嘶吼。
“功亏一篑!小贱人,坏我主大事!咱家要你碎尸万段!”影杀公公面容扭曲,尖啸着放弃争夺,杀意凛然地看向力竭坠落的林未。
星陨阁众人则又惊又喜。
默衍真人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一步踏出,便已来到林未下方,将其稳稳接住,同时袖袍一拂,一股柔和而磅礴的力量将影杀公公的含怒一击悄然化解。
他看向怀中因心神力量透支而昏迷过去的林未,又看向那被暂时“封印”和“偏移”的石门投影,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神色。
“赌对了……这缕变数,终于为这片天地,撕开了一道新的可能……”
千窟之眼的决战,以一种谁都未曾预料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