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饥饿,剧痛。
这三种感觉如同跗骨之蛆,牢牢缠绕着礁石上的三人。不,是两人一俘。
年轻舵手经过最初的惊恐和呕吐后,如同烂泥般瘫在礁石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嘴里不停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林未没空理会他的绝望。她迅速检查了林汐的状况,万幸,母亲只是受到颠簸和落水冲击,并未加重伤势,依旧处于那种深沉的自我修复状态中。但长时间的昏迷和缺乏营养,让她的生命力如同缓慢流失的沙漏。
必须尽快获得淡水和食物!
她自己的情况更糟。强行运功、剧烈逃亡、冰冷海水的浸泡,让原本压制住的伤势全面复发。背后的箭伤红肿发热,隐隐有化脓的迹象;脚踝的腐蚀处乌黑蔓延,传来钻心的痒痛;最麻烦的是那阴寒掌毒,似乎因为她的虚弱而重新活跃起来,沿着经脉向心脉丝丝渗透,带来阵阵冰刺般的绞痛。
她尝试运转灰色力量,但丹田空空如也,那丝力量微弱得如同萤火,连驱散一丝寒意都做不到。
绝境。比在海上漂流时更加令人绝望的绝境。至少那时还有方向,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而现在,他们被困在这孤零零的礁石上,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弹尽粮绝,伤重垂危。
远处,“苍龙号”和其他船只并未离开,而是在沉船区域外围缓慢巡航,探照灯如同幽灵的眼睛,不时扫过这片礁石区。他们显然不确定目标是否死亡,正在进行拉网式搜索。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里。
不能坐以待毙!
林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绝境之中,唯有险中求活!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那个失魂落魄的年轻舵手身上。这是个累赘,但或许……也有点用。
她走到舵手身边,用竹杖抬起他的下巴,冰冷的目光直视他恐惧的双眼:“想活命吗?”
舵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连点头,涕泪横流:“想!想想!女侠饶命!小的什么都听您的!”
“很好。”林未声音嘶哑,“告诉我,‘苍龙号’的巡逻规律,补给何时运送,船上守卫最薄弱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她需要情报,任何可能利用的漏洞。
舵手为了活命,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苍龙号’是这一带的巡逻旗舰,一般是三班倒,每四个时辰换一次岗…补给船三天来一次,通常是午时…守卫最松的时候是…是凌晨交接班的那半个时辰,还有…还有就是厨房送宵夜的时候,后甲板人少…”
信息很琐碎,但林未仔细听着,从中提炼着可能的机会。
补给船…三天一次…下次就是明天午时。凌晨交接班…守卫松懈…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逐渐成形——反其道而行之,主动靠近“苍龙号”!
不是硬闯,而是利用黎明前最黑暗、守卫最松懈的时刻,以及他们对“幸存者”可能疏于防范的心理,潜入水中,悄悄靠近,然后……攀附在船体上,或者,想办法混上补给船!
这无异于刀尖跳舞!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
但留在礁石上,同样是等死!
她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母亲,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蠢蠢欲动的毒素。
赌了!
她不再犹豫,开始做准备工作。首先,是处理伤势。没有药物,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用锈迹短刀烧红后,烫灼化脓的箭伤和腐蚀的伤口!
“嗤啦!”
皮肉烧焦的臭味弥漫开来,剧痛让林未浑身痉挛,冷汗如雨,但她死死咬住一块木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简单的灼烧消毒后,她用撕下的衣襟重新包扎。
然后,她开始调息,不顾经脉的刺痛,强行压榨着每一分潜力,试图在黎明前恢复哪怕一丝可用的力量。灰色力量在枯竭的丹田中艰难地凝聚,如同风中残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空逐渐由深黑变为墨蓝,黎明将至。海面上的风浪似乎也小了一些。
“苍龙号”的探照灯扫射的频率明显降低,船上的灯火也熄灭了大半,进入了黎明前最疲惫的时段。
就是现在!
林未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精光。她将依旧昏迷的林汐用剩余的布条和兽皮牢牢固定在背上,确保不会脱落。然后,她走到那舵手面前。
“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她冷声道,“我会把你打晕,放在这礁石最高处。天亮后,追兵会发现你。你只要一口咬定只有你一个人侥幸逃生,那个女人已经沉海淹死了,或许能捡回一条命。若敢透露半个字……”她竹杖点在对方咽喉,杀意凛然。
舵手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发誓。
林未不再废话,一记手刀将其击晕,拖到礁石顶端显眼处。
然后,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困住她一夜的礁石,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背着母亲,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漆黑的海水中。
冰冷的海水再次包裹全身,伤口传来针扎般的痛楚。她强忍着,如同最耐心的水鬼,贴着水面,朝着远处那如同黑色山峦般的“苍龙号”阴影,缓缓游去。
每一步,都如同踏在生死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