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谱》抄本那一下突兀的发热与震动,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窜过林未的脊髓。脑海中骤然清晰的废弃古窑景象,混合着强烈的警示与机遇并存的诡异感应,让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滞又沸腾。
巧合?还是《璇玑谱》在冥冥中的指引?亦或是……某个更深陷阱的诱饵?
她想起地底骸骨“大劫将至”的警告,想起百草堂的邪眼木牌,想起官差抄没奇珍阁时提到的“宗祠地动”,想起苏墨那深不见底的笑容和赵掌柜狗急跳墙的威胁……
不能再等了。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那古窑即便是龙潭虎穴,她也必须去闯一闯!或许,那里就藏着破局的契机,或是……更深的秘密。
她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不再犹豫。
迅速换上一身利落的深色衣裤,将头发紧紧束起。她没带任何显眼的东西,只将那本偶尔会发热示警的《璇玑谱》抄本仔细贴身藏好,又揣上了那柄沉甸甸的、或许能防身的青铜绣针。
没有惊动奶奶,她如同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根据脑海中那模糊的方位指引,她避开大路,专挑僻静的小径和荒废的田埂而行。体内那缕阴阳煞气缓缓流转,不仅带来力量,更极大地提升了她的夜视能力和对周围环境的感知。风声、虫鸣、甚至远处野狗的吠叫,都清晰地收入耳中。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座黑黢黢的、如同巨兽残骸般匍匐在荒山脚下的阴影映入眼帘。那便是废弃的古窑。残破的窑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散发着陈年灰烬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
周围荒草萋萋,乱石嶙峋,看不到半点灯火人迹。
林未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小心翼翼地靠近。
离得近了,才发现古窑入口处似乎有被近期踩踏过的痕迹!荒草倒伏,泥土上留着几枚模糊的脚印。
有人先来了?!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紧贴在一块巨大的、冰冷的残破陶坯后面,心脏狂跳。
幽蓝的屏幕在她眼前剧烈波动,弹幕充满了紧张。
【林氏第22代孙 林崇山】:有人!小心! 【林氏第29代女 林秀芹】:妈的!不会是百草堂那帮杀才吧?! 【林氏始祖 林窈】:……噤声。凝神感知。
林未强迫自己冷静,将全部心神集中于听觉和那缕煞气带来的微妙感知上。
窑洞深处,隐约传来极轻微的、仿佛金属刮擦岩石的声响,以及……压得极低的对话声!
声音模糊不清,但其中一个略显苍老嘶哑的声音,让她浑身汗毛倒竖——正是那日青布马车上、递给她邪眼木牌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他们果然在这里!
另一个声音则更加低沉,仿佛闷雷,听不真切,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他们在找什么?难道这古窑也和《璇玑谱》有关?还是说……这里藏着别的秘密?
林未大气不敢出,指尖冰凉,紧紧攥着那枚青铜绣针。
就在这时,窑洞内的声音似乎起了争执。
“……必须尽快……‘钥匙’一定就在这附近……”是那中年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躁。
“……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惊动了官府……‘眼睛’也丢了……”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训斥道,语气冰冷。
“主人息怒……属下已查到那林家女……疑与‘钥匙’有关……今夜便去……”
“不必了……”低沉声音打断他,“……那女娃背后……似有高人……暂勿打草惊蛇……先找到‘门’再说……”
“可是……”
“嗯?!”低沉声音陡然转厉。
窑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那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还在继续。
林未听得心惊肉跳!“钥匙”?“门”?“眼睛”丢了?是指她烧掉的那块邪眼木牌吗?他们果然在找东西,而且似乎认为她和那“钥匙”有关!还提到了她背后有“高人”?是指苏墨?
就在她心神震荡之际,怀中的《璇玑谱》抄本再次毫无征兆地发热、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仿佛在拼命示警!
与此同时,窑洞深处那刮擦声猛地一停!
“谁在外面?!”那中年男子警惕的低喝声骤然响起!
被发现了?!
林未头皮瞬间炸开!想也不想,身体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弹射,转身就往荒草丛中扑去!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几乎贴着她的后背掠过!几枚与她那夜所见一模一样的、淬毒的黑色梭镖狠狠钉在她刚才藏身的陶坯上,镖尾剧颤!
“追!”窑洞内传来那低沉声音冰冷的命令!
脚步声瞬间逼近!
林未魂飞魄散,将体内那缕阴阳煞气催动到极致,不顾经脉撕裂般的疼痛,发足狂奔!荒草和荆棘刮过她的脸颊手臂,留下火辣辣的痛感,她却浑然不觉!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如影随形,而且速度极快!显然不是普通人!
不能往回跑!不能把灾祸引回家!
她一咬牙,向着荒山更深处、更黑暗的地方冲去!
一路跌跌撞撞,不知跑了多久,肺叶如同火烧般疼痛,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被稍稍拉开,却依旧死死咬着不放!
就在她几乎力竭之时,前方出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山壁裂缝!那裂缝狭窄幽深,仿佛通向地底!
怀中的《璇玑谱》抄本在此刻灼热得几乎烫伤皮肤!
是这里?!《璇玑谱》指引的是这里?!
身后追兵已至!来不及多想!
林未用尽最后力气,扒开藤蔓,一头钻进了那狭窄的裂缝之中!
裂缝初极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岩壁冰冷潮湿。但深入十余步后,眼前豁然开朗!
竟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窟!石窟中央,有一潭幽暗的地下泉水,水面上漂浮着点点诡异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幽蓝色光点,将石窟映照得一片朦胧诡异。
而更让林未震惊的是,潭边的一块天然石台上,竟然盘膝坐着一具身披破烂道袍、早已化作白骨的尸骸!
那骸骨保持着手掐道诀的姿势,头颅低垂,面前放着一个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金属罗盘,和一本材质非皮非绢、颜色暗黄、似乎一碰就会碎掉的古老册子!
此地竟有古人遗骸?!
林未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强忍着恐惧,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
只见那骸骨前方的石台上,似乎用某种利器刻着几行早已被岁月模糊的小字:
“魔涨道消,天机尽掩。” “吾辈无能,未能阻‘门’洞开。” “后来者若见此骸,速离!速离!” “切记!勿信‘璇玑’!勿寻‘归墟’!” “一切皆为……”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仿佛刻写者力竭而亡或被强行打断。
最后那未尽的“虚”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林未的脑海!
勿信“璇玑”?!勿寻“归墟”?!
一切皆为“虚”?!
这遗骸……这警告……是什么意思?!《璇玑谱》是假的?!“归墟”又是什么?!地底骸骨和这道士骸骨,谁说的才是真的?!
巨大的混乱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层层嵌套的、无比恐怖的巨大谜团和骗局之中!
就在这时,石窟入口处传来脚步声和那中年男子冰冷的声音:
“主人,痕迹到这里消失了,应该就藏在里面!”
“进去!抓活的!她一定看到了什么!”
林未脸色煞白,退路已断!她下意识地看向那潭幽蓝色的泉水,又看向那具道士骸骨和那本古老的册子……
绝境!
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猛地伸出手,抓向那本似乎一触即碎的古老册子!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册子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潭幽蓝色的泉水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起来!水面上的幽蓝光点疯狂汇聚,化作一道扭曲的、没有五官的、完全由光构成的人形轮廓,发出一阵直刺灵魂深处的、无声的尖啸!
整个石窟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那道光影猛地扑向入口处的追兵!
“什么东西?!” “拦住它!”
入口处顿时传来惊怒交加的吼声和剧烈的能量碰撞声!
趁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林未想也不想,一把抓起那本古老册子塞入怀中,转身就扑向了那沸腾的幽蓝水潭!
冰冷的泉水瞬间将她吞没!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潭底传来,拉扯着她向下沉去!
最后的意识里,她只看到入口处那道光影与追兵缠斗的混乱景象,以及那具道士骸骨在震动中缓缓坍塌……
无尽的冰冷和黑暗席卷而来。
……一切皆为虚……
那未尽的警告,如同诅咒,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回荡在无尽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