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修士们亲自下场掀起的疯狂搜寻热潮,如同烈火烹油,在西荒山脉深处燃烧了数月。然而,上古遗泽的挖掘,并非简单的力气活。高阶残片本就稀少,且往往埋藏在最危险、最隐秘的角落,即便元婴老祖亲自带队,也不可能日日都有惊天发现。更关键的是,即便侥幸找到了疑似高阶的碎片,其上的符号纹路往往更加复杂深奥,破译和拼接的难度呈几何级数上升。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的狂热渐渐被现实的困难所冷却。各大势力投入了海量资源,收获却远不如预期。除了偶尔有几块引起一时轰动的残片被发现外,真正能指向元婴期传承的决定性证据,始终没有出现。探索进入了瓶颈期,高昂的代价和缓慢的进展,让即便是财大气粗的宗门,也开始感到压力。
与此同时,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知识的壁垒。
每个势力都收集了大量的碎片,但这些碎片如同散落一地的拼图块,单靠一家之力,很难拼出完整的图案。你可能有功法残篇的一角,他可能有配套的阵法图解,另一个人可能找到了相关的丹药记载。彼此隔绝,研究进展缓慢,甚至可能因为解读错误而走入歧途。
这种“各自为战”的低效模式,在经历了初期的混乱和疯狂后,其弊端愈发明显。尤其是当商盟成功复原《九转蕴神篇》的例子摆在眼前,充分证明了系统化、协作化研究的巨大威力后,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反思。
最先做出改变的,是那些专注于研究而非争夺的学者型修士。他们大多是被各大势力高薪聘请来的鉴古师、符文专家和功法推演师。在日常的交流中,他们深切体会到知识共享的必要性。
“老王,你看我这块骨片上的符号,是不是跟你上次给我看的那玉简上的某个转折很像?”
“咦?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快拿来比对一下!”
“可惜啊,要是能随时看到你们天机阁收录的那份《古符初解》拓本,说不定能确认……”
类似的对话,在各大势力的研究据点里频繁发生。一种自下而上的、对于建立更广泛交流平台的呼声,逐渐形成。
这一趋势,首先被以信息和商业嗅觉敏锐的万象门察觉。浑圆真人敏锐地意识到,强行垄断所有碎片在现阶段既不现实,也不明智。与其大家抱着残缺的碎片互相猜忌、进展缓慢,不如建立一个有限的共享机制,加速整体破译进程,这样才能更快地触及真正核心的高阶知识。谁能在这个共享网络中占据主导地位,谁就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于是,由万象门牵头,联合了天机阁、商会联盟等几家在信息和研究领域有优势的势力,发起成立了第一个跨势力的学术组织——“西荒上古遗泽博闻会”(简称“博闻会”)。
博闻会的总部设在万象门营地旁新建的一座宏伟殿宇内。它并非一个权力机构,而更像一个高级学术沙龙和交易平台。入会需要缴纳高昂的费用,并经过严格审核,确保是真正的研究者或有实力的势力代表。会员可以定期在会内交流最新的发现、展示拓本、探讨疑难符号的解读,甚至可以进行特定碎片的置换或合作研究。万象门则凭借其强大的信息网络,负责整理和发布《博闻月刊》,收录最新的研究动态和经过初步验证的符号对照表。
博闻会的成立,立刻吸引了大量真正醉心于研究的学者和急需突破的中小势力加入。虽然核心机密依旧各藏各家,但一些相对基础、非关键的碎片信息和研究成果开始流通起来,极大地提高了低阶功法、丹方、器谱等知识的复原效率。
见到博闻会取得成功,其他势力也不甘示弱。
天机阁凭借其在阵法和推演方面的传统优势,成立了“玄机古法研析社”,专注于破解复杂阵法结构和推演残缺功法脉络,吸引了一批高端技术人才。
就连之前主要靠财力硬砸的商会联盟,也调整策略,成立了“万宝鉴古学苑”,依托其庞大的实物库藏,开放部分非核心残片供付费研究,并举办高水平的鉴古讲座和拍卖会。
甚至连一些由散修中脱颖而出的鉴古高手,也自发组成了小型的“金石同好会”、“骨玉研习社”等松散组织,在底层交流信息,抱团取暖。
西荒新城,悄然进入了一个“研究会时代”。
城市的面貌也随之发生了改变。除了喧嚣的坊市和忙碌的勘探队伍外,多出了许多挂着“xx研究会”、“xx学社”牌匾的安静院落。茶楼里,人们谈论的不再仅仅是哪里发现了新残片,更多是“某个符号的最新三种解读”、“某段行气路线的十七种推演可能性”。
这种相对理性、协作的氛围,反而促进了研究的实质性进展。大量炼气期、筑基期的低阶功法、法术、生活技艺类的知识被成功复原,虽然价值不如高阶传承,但却实实在在地惠及了广大低阶修士,提升了西荒新城整体的修仙文明水平。一些实用的上古炼丹技巧、炼器手法被复原并改良,开始应用于实际,甚至催生了一些新的产业。
当然,平静只是表面的。所有势力都清楚,这种“共享”是有限度的,是基于当前困境的权宜之计。一旦触及可能关乎元婴乃至更高层次的核心传承,所有的合作都会瞬间瓦解,竞争将更加激烈。各大研究会内部,同样存在着派系和明争暗斗,争夺话语权和主导地位。
但无论如何,这种从无序争夺到有序研究的转变,标志着西荒新城的探索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加深入的阶段。人们不再仅仅满足于“挖宝”,而是开始真正尝试去理解、去复原那个失落文明的智慧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