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艾塔见状，赶忙起身，恭敬地双手接过了那张触手冰凉的兽皮信纸。
“看看吧……” 利奥领主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落寞，“看完，你就会明白我的为难。”
铁匠艾塔压下心中的悲愤与疑惑，借着微弱的火光，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
【愿此信抵达您时，您与您的领地正沐浴在繁荣与安宁之中！
最近，或许有一位名为凯撒的猎魔人，不日或将途经您的领地。
若他的行为没有违背于帝国律法与贵族荣耀，请您不要因他猎魔人的身份而加以排斥或刁难。
他需跟随帝国的脚步，前往新大陆，为公爵效力。
您的善意与明智，我将铭记于心。
期待在不久之后的重聚中，能亲自向您表达我的谢意。
愿智慧指引您的抉择！】
【公爵之女 ? 萨丽 ? 阿兹尔】
落款处那个显赫的姓氏，死死压在艾塔的心头。
他缓缓地将手中的兽皮信纸递还给利奥，眼中的愤怒迅速熄灭，只剩下无尽的落寞与茫然。
“看明白了吗？” 利奥接过信纸，小心地放回原处，语气凝重。
“那名叫凯撒的猎魔人，和萨丽小姐的关系非同寻常！而且……”
他刻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哪怕是尊贵的萨丽小姐，她也没有权利发出这样的信件，这背后必然有着公爵大人的默许……”
铁匠艾塔闻言，身形不受控制地再次向后倒退了两步，嘴唇哆嗦着：“公……公爵！”
这个词对于他这样的边境平民而言，如同云端上的神只，是绝对无法违逆的至高存在。
利奥缓缓下床，赤脚路过了床边一簇早已枯萎的红玫瑰，来到艾塔近前，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
“我理解你的愤怒，艾塔！我同样感到痛心，但如果我现在动了他，明天到来的就不会是安慰，而是公爵大人麾下精锐骑士团的铁蹄！整个红石镇所有人都将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顿时，铁匠艾塔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深深地低下了头，所有的复仇火焰在绝对权力的威压下，似乎都化为了灰烬。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领主利奥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但他的声音却依旧充满了关怀：“但是……我不会让你的妹妹白白牺牲！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而且我向你承诺，等到公爵大人不再需要他，我将亲自签署对凯撒的悬赏令！”
听到这番话，艾塔眼中原本黯淡下去的光芒猛然再次爆发。
他猛地再次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感谢您的仁慈！伟大的大人！艾塔愿永远效忠于您！”
利奥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继续画着那张遥不可及的大饼。
“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隐忍！我需要你为我们打造出更好的武器！等到那一天到来时，我们必须拥有能够杀死那个强大猎魔人的利器！”
“是！谨遵您的命令！” 铁匠艾塔奋力点头，眼中燃烧着被引导向未来的兴奋。
“我会为您，为红石镇，打造出最好的武器！最锋利的刀刃！”
最终，在利奥满意和鼓励的目光注视下，艾塔怀揣着领主慷慨给予的五十纳尔抚恤金，缓缓退出了城堡。
这近乎一个普通士兵不吃不喝一月的收入。
看着铁匠艾塔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利奥脸上所有的仁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和讥讽。
“哼，复仇……” 他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要不是看中艾塔那一手不错的锻造手艺还能为城堡服务，他根本懒得费这么多话去安抚一个平民。
至于去找一个被公爵亲自‘关照’的传奇猎魔人复仇……除非他疯了。
不过，用虚无的承诺维系一个优秀铁匠的效忠，这买卖倒也划算……
而此时的铁匠艾塔，缓缓走出了那座吞噬光线的幽暗城堡。
夜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妹妹艾达鲜活的面容。
那股刻骨的恨意再次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对公爵权势的恐惧压了下去。
两种情绪在他心中激烈交战，让他痛苦不堪。
就在这时……
叽叽喳喳——！
一阵完全不似寻常鸟类的尖鸣声，突兀地在头顶的夜幕中环绕响起。
铁匠艾塔下意识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在城堡灰白色的岩壁凸起上，似乎停着几只模糊的鸟形黑影。
月光掠过，他隐约看到那几只鸟的眼瞳中，闪烁着令人不安的猩红光芒。
“红石镇……什么时候有这种鸟了？” 艾塔喃喃自语，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惧。
这股莫名的恐惧感，反而暂时驱散了他心中被仇恨填满的阴霾，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城堡前庭的景象。
只见周围那些曾经被精心照料的花草，如今已全部枯萎发黑，散发出衰败的气息。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比他数十天前来时，更加阴寒刺骨。
环视一圈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前庭中央，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生长起了两棵漆黑的大树。
树干的颜色深得像能吸收所有光线，在夜幕下宛如两尊高大的鬼影，枝干上面光秃秃的，没有一片树叶。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月光造成的错觉，艾塔总觉得那两棵漆黑大树的树干表面。
那粗糙的树皮似乎在极其缓慢地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潜藏在下面，一起一伏。
而就在这时……
砰——！
一道清脆的，类似小石子撞击岩石地面的声音，从前庭某个阴影角落传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铁匠艾塔的目光，以及岩壁上那几只猩红眼瞳的鸟兽，都瞬间被这声音吸引，齐刷刷地望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然而，在清冷月光的笼罩下，那片区域空无一物，只有一颗眼球大小的普通石子，微微滚动了几下。
“叽叽喳喳——！”
落在城堡上的漆黑鸟兽，猩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疑惑。
它们歪了歪头，视线在石子附近扫视了几圈，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随即又迅速转移了目光，再次牢牢锁定在城堡的前庭。
以及……刚刚还在那里的铁匠艾塔。
可下一秒，这些鸟兽几乎同时再次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与此同时，前庭中的两棵漆黑大树，树干之上猛地浮现出了更多的红色眼睛。
在它们猩红眼瞳映照的景象中，红石堡的前庭，此刻已经变得空无一人，仿佛那个刚刚走出来的人类，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