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火油？那算啥！”赵天成不屑地摆摆手，“猛火油烧起来是厉害，但那玩意儿泼出去烧一片，动静大，可它就是个火！炸？它顶多‘轰’一下，范围有限。火药不一样！它是真真正正的‘炸’！开山裂石，摧城破甲！”
赵天成的声音在阴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描述绝对力量的冷酷。
“火药？”扶苏更加困惑，这个词对他而言极其陌生，“先生，此‘药’……竟能爆炸？比猛火油更甚？”
赵天成挑眉，“没错，就是火药！这玩意儿，在宋朝那会儿，虽然是拿来放烟花搞庆典，听着挺喜庆，但要是用在军事上......嘿嘿。”
他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那笑声在这阴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它能造出会飞的箭！不是靠弓弦，是靠火药燃烧喷出的气，推着箭或者铁丸子，速度更快，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这玩意儿叫‘火箭’或者‘火枪’的雏形。”
扶苏想象了一下，一支无需弓弩、靠自身喷火飞射的箭矢，威力倍增，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无需人力，自能飞射？其速若奔雷？”
“对！”赵天成肯定道，“但这还不是最狠的。最狠的是用它做‘炸弹’！用铁或者厚陶罐子，里面塞满火药，混上铁片、碎瓷甚至毒药，插根引线。点燃了，远远扔出去，或者用投石机抛射……”
赵天成的描述的绘声绘色。
“落地，‘轰隆’一声巨响！那动静，比雷劈还吓人！爆炸中心，人马直接炸成碎块！冲击波像无形的铁锤横扫出去，离得近的，五脏六腑都能震碎！更可怕的是里面掺的碎铁片、瓷片，像无数把小刀子，‘嗖嗖’地飞溅，方圆十几步甚至几十步内，甭管你穿多厚的甲，运气不好被扎中要害，一样完蛋！要是掺了毒药，受伤的人伤口溃烂流脓，死得更惨！”
“嘶——！”扶苏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后缩了一下，仿佛那恐怖的爆炸就在眼前发生。
他并非没见过战场血腥，秦军攻城掠地，长平坑杀，皆是尸山血海。
但赵天成描述的这种死法——粉身碎骨、内脏震碎、铁片凌迟、毒药侵蚀——太过酷烈，远超他想象中战争的模样。
他声音发颤，带着强烈的恻隐与不忍：“先生！此……此物竟如此酷烈！杀伤如此之巨！岂非……岂非有伤天和？战场之上，虽为杀敌，然此等手段，未免……未免过于残忍！士兵……士兵亦是人子人父啊！”
隔壁耳房内。
嬴政搭在石壁上的手指猛地一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轰隆”巨响！人马碎块！冲击波横扫！铁片飞溅！毒药侵蚀！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他的认知上！
他横扫六合，见过最惨烈的战场，也莫过于刀砍斧劈、箭矢穿心。
这种瞬间将人撕碎、范围杀伤的武器，完全颠覆了他对“武力”的理解！
大秦锐士引以为傲的强弓劲弩、坚固甲胄，在这种“爆炸”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
一股寒意夹杂着前所未有的震撼感，从脊椎直冲头顶。
他瞬间想到了咸阳城墙，想到了函谷关天险……在这种武器面前，它们还能坚不可摧吗？
匈奴的骑兵冲锋，能扛得住这样的爆炸吗？
这已不是武器，是天罚！
李斯额头瞬间渗出细密冷汗。
作为法家代表，他深知力量是统治的基础。
但这种力量……过于恐怖，过于……不可控！
其威力远超当前所有战争手段！
若能掌握，自然是无上利器；
但若落入敌手……
蒙毅更是呼吸一窒，作为将领，他本能地在脑中推演战场场景。
密集冲锋的骑兵阵列，被一颗这样的“炸弹”落入中央……那场景，光是想象就让他遍体生寒！
什么军阵，什么士气，在那种毁灭性的、无差别的杀伤面前，恐怕顷刻间就会崩溃！这已非人力可敌！
赵天成对扶苏的恻隐之心嗤笑一声：“残忍？苏公子，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火药这东西，是残忍，但也是力量。它能让你少死很多人。比如攻城，以前用人命堆，蚁附攻城，死伤无数。有了火药，可以做更大的抛石机，扔这种‘震天雷’，直接把城门炸开，或者把城墙炸塌一段，进攻就容易多了，守城也更难了。这玩意儿守城往城下人堆里扔，那效果……啧啧。”
他顿了顿，继续描绘：“宋朝人还用它做‘霹雳炮’，一种能连续发射带火药箭矢的武器，像下火雨。还有‘火球’、‘火蒺藜’，点燃了扔出去满地滚着烧，还能爆炸伤人。总之，一旦火药大规模用于军事，战争的形式就彻底变了。冷兵器时代，可能就要慢慢结束了。”
“冷兵器……时代结束？”扶苏喃喃道，还沉浸在火药带来的血腥震撼与对战争形态剧变的茫然中。
他的本性让他对这种武器本能排斥，但理智又告诉他，赵天成说的“减少己方伤亡”确有其残酷的道理。
“那……那宋朝军队装备此等利器，岂非……岂非天下无敌？为何先生言其……对外战事不利？”扶苏终于问出了关键矛盾。
“嗨！”赵天成摆摆手，“宋朝是搞出来了，也用了一些，但用得不够多、不够好、不够彻底！原因多了去了。一是思想保守，很多人觉得这是‘奇技淫巧’，不够‘堂堂正正’；二是技术保密和推广有问题；三是军队体制本身拉胯，再好的武器给不会用的人或者不敢用的人，也是白搭；四嘛……对手也确实强。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他成功地将话题从火药的残忍性引回到了宋朝本身。
扶苏虽然依旧心绪难平，但注意力也被拉了回来。
“除了火药这大杀器，”赵天成接着讲，“宋朝在鼓捣其他‘奇技淫巧’上也挺厉害。比如说‘指南针’。”
“指南针？”又是一个新名词。
“对。你们航海或者行军，辨别方向靠啥？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星星？阴雨天或者大漠里就抓瞎了吧？指南针，就是利用磁石指极性的原理，做成一个小巧的指针装置。不管你怎么转，它的针尖永远大致指向南方！有了这玩意儿，在海上航行、在深山老林、在沙漠戈壁，就不会那么容易迷路了！”
“无论何时何地，恒指一方？”扶苏眼睛一亮，他立刻想到了北击匈奴的茫茫草原，想到了南征百越的瘴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