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阳光薄得像层纱,透过海棠树的枝桠,在院角的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影。
思怡趴在桌上,指尖戳着一块掉在桌上的饼干渣,忽然抬头冲正在浇向日葵的林应喊:
“林应!我想起来了!”
林应握着水壶的手顿了顿,向日葵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想起什么了?”
他走过来,弯腰替她拂去落在发间的海棠花瓣。
“九岁那年,”
思怡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干妈给我扎辫子,扎得太紧,你在旁边笑,被干妈敲了脑袋,说‘不准笑你妹妹’。”
她说着,自己先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那时候你的辫子还没我扎得好呢。”
林应敲敲思怡的头,眼底漫上温柔的笑意
他当然记得,
那天干妈把兔子发绳递给他,让他给思怡梳梳,林应笨手笨脚地缠了半天,最后倒弄的头发更乱了,思怡没哭,反而拍着手笑他
“林应是笨蛋”。
“你也非要抢着给我扎,”
林应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带着纵容,
“结果把我头发都扯掉好几根。”
“哪有!”
思怡不服气地仰头,鼻尖差点就要撞到他下巴,
“明明是你自己乱动!”
两人凑得极近,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林应看着思怡微微嘟起的嘴唇,情动了下,轻轻吻了上去。
很轻,像蝴蝶停在花瓣上,一触即分。
思怡的脸颊瞬间红透,像被夕阳染过的云,慌忙别过头,假装去看石桌下的蚂蚁,指尖却不自觉地蜷了起来。
这样的瞬间越来越多。
思怡会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小裙子,忽然愣住
——那是干妈带她去镇上买的,粉白相间的格子,她穿了整整两年,后来短得露了膝盖,还舍不得脱。
她会举着裙子跑到林应面前,眼睛湿漉漉的:
“林应,你看,干妈说我穿这个像小天使。”
林应会接过裙子,指尖抚过磨破的袖口,低声说:
“是像。”
也会有突然沉默的时候。
比如某天下午,思怡坐在门槛上,抱着膝盖看远处的炊烟,眼神空茫。
林应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不用问也知道,她想起了不好的事。或许是想起原生家庭那扇永远锁着的门,或许是想起某次被邻居小孩嘲笑“没人要的野孩子”,
那些被她深埋在记忆底层的冷意,总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他不说安慰的话,只是伸手,轻轻把她揽进怀里。
思怡会往他怀里蹭一蹭,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什么也不说,只是听着他的心跳,慢慢找回暖意。
一个飘着细雨的傍晚,思怡在房间里翻到一个旧帆布包。
包上印着褪色的小熊图案,拉链坏了一半,里面塞着几件她小时候的小衣服,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抱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眉眼间和思怡有几分像,却没什么笑意。
思怡捏着照片,指尖微微发颤。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想起母亲的样子,不是模糊的影子,是具体的眉眼,是抱着她时那双没什么温度的手。
她记得小时候有次发烧,哭着要妈妈抱,女人却只是不耐烦地推开她,说“别烦我”。
林应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思怡坐在地板上,照片捏在手里,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帆布包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怎么了?”
他蹲下来,揽住她的肩膀。
思怡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睫毛上挂着泪珠,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林应,这是……我妈妈吗?”
林应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认得这张照片,是干妈当年带思怡回来时思怡紧紧攥着的
她没得到过母爱,那个家,那个人,像个牢笼困了她八年,即使逃出来了,解脱了,却还抱着点希望
或许…真的病的太重,她总会习惯忘记曾存在过的痛苦
林应点了点头,伸手想替思怡擦眼泪,却被她躲开了。
“我想不起来她抱过我,”
思怡的声音抖得厉害,
“我只记得她总锁着门,不让我进她房间,记得…”
思怡说着,忽然就低下了头,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起伏起来。
那些被遗忘的、冰冷的记忆,像带刺的藤蔓,终于破土而出,缠得她喘不过气。
林应没再说话,只是在思怡身边坐下,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像,安抚着这只受惊的小兽。
雨声敲打着窗户,房间里很静,只剩了思怡压抑的呜咽声,和他温柔的拍打声交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思怡的哭声渐渐停了。
她抬起头,迷茫的抓住林应的手,眼神里带着孩子气的茫然和脆弱:
“林应,我真的没家吗?”
林应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为什么我总住你家?”
她又问
“是不是因为……没人要我?”
林应反手握住了思怡的手,力道很紧,仿佛要把自己的温度都传给她。
她的手总那样凉,总需要他的温度去暖
他看着思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很认真:
“不是。”
“妈妈把你带回来那天就说,”
林应的声音很沉,却不容置疑
“以后你就是林家的孩子,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小时候总跟你抢被子,抢零食,”
他顿了顿,想起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子,嘴角也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不是因为讨厌你,是因为……我想让你觉得,在这儿不用客气,不用拘谨,像在自己家一样。”
思怡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不是因为难过,
是因为喉咙里像堵着什么滚烫的东西,不吐出来就会烧得慌。她慢慢靠进林应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声音闷闷的:
“林应,我知道了。”
我知道这里是我的家。
我知道你和干妈,早就把我当成了家人。
我知道,我有家,我有家人
林应抱着思怡,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后背的疤痕又在隐隐作痛,却不及此刻心口的万分之一柔软。
他想起十二岁妈妈走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是思怡端着一碗热粥进来找他,红着眼圈说
“林应,我们还有彼此呢”
原来从很早以前,他们就已经是彼此的家了。
雨停的时候,月亮从云里钻了出来,清辉落在院子里的向日葵上,像撒了层银粉。
思怡靠在林应怀里,手里还捏着那张旧照片,却没再掉眼泪。
“林应,”
思怡抬头看他,声音带着雨后的湿润,
“你说,我妈妈现在在哪?”
“思怡…她不是,知道嘛”
林应轻抚着她的头安慰,
“不重要了,对吗?”
思怡想了想,点了点头。
是啊,不重要了
她现在姓林,不姓沈
秋分过后,风里带了凉意。
思怡拎着一兜刚烤好的蔓越莓饼干,站在林家老宅门口,脚尖轻轻蹭着青石板路。
张沐昨天打电话说想吃她做的饼干,她便早起忙了一上午,此刻手心微微出汗,既有几分期待,又有点莫名的紧张
——这还是思怡失忆后,第一次独自走出院子。
“别怕,”
她对着空气小声给自己打气,像小时候第一次独自去村口小卖部买糖那样,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
“张沐家就在巷口,很快就回来。”
巷子两旁的老墙爬满了爬山虎,叶子开始泛黄,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
思怡踩着落叶往前走,脚步轻快,还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是林应昨晚给她哼的,她记不太清歌词,只记得调子软软的。像林应一样柔软
想到林应,思怡又笑了
此时,林应还没回来,她是偷偷出来的,林应总不让她出院子,可她好奇,总想瞅瞅看看
只是去给张沐送个饼干而已,没事的,她安慰自己
路过李婶家门口时,原本坐在门槛上择菜的两个老太太停了手,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思怡身上,
他们说话声压得很低,却还是飘进了思怡耳朵里。
“就是她吧?沈家那丫头。”
“可不是嘛,怀了孩子男人就没了,可怜是可怜,可也邪门得很……”
“前阵子不知道跑哪去了,回来孩子可没了,我看就是个灾星,连累得林家都不得安生……”
思怡不敢走了,像被钉在了原地。
手里的袋子晃了晃,掉了,饼干都滚了出来,掉在地上沾了灰。
她转过身去,想问问她们在说什么,可那两个老太太见她看来,立刻闭了嘴,眼神躲闪着移开,却还是能从中看出她们眼底的探究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嫌恶。
思怡咬了咬下唇,捡起地上的饼干,拍了拍灰,重新塞进袋里,转身继续往前走。
可不知怎么,她再也走不动了,每一步都沉得厉害。
巷口的杂货店门口聚着几个闲聊的街坊,
看到思怡走过来,声音忽然就都低了下去,眼神齐刷刷地扫过来,像带着钩子,刮得她皮肤发疼。
有人对着她的肚子指指点点,有人窃窃私语,那些没头没尾的字句像碎玻璃,扎进她耳朵里——
“肚子都那么大了,男人没了,还赖在林家……”
“听说她精神不太好,以前就总哭,现在看着倒正常,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林应那孩子多好,怎么就跟她……”
“林应”两个字像针,猛地刺了思怡抖一下。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还死死攥着袋子,指节泛白。
她想不通,她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她?
思怡开始加快脚步往张沐家走,可越急,周围的目光就越密集。
路过一家衣服店,老板娘正站在门口带孩子,看到她,忽然就拔高了声音对屋里喊:
“小张,你看这女孩,是不是就是……”
思怡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往回跑。
袋子从手里滑落,饼干撒了一地,她也顾不上捡,只想快点逃回那个有林应的院子。
风吹起她的头发,糊了满脸,眼泪也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响,也像在嘲笑她的狼狈。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闻到那股淡淡的、让她安心的味道,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断裂。
“思怡?怎么了?”
林应的声音带着急切,他本来早早忙完一切回来陪她,可到家却发现思怡不见了,
当他听到门口的响动跑出来,就看到思怡像只受惊的小鹿,满脸泪痕地扑向他。
思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死死抱住林应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肩膀剧烈地发抖,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滚烫的一片。
“林应……”
她哽咽着,想通过抱紧他驱散那些冷意
“他们……他们都在说我……”
林应的心沉了下去,他顺着思怡跑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巷口隐约还有人影,眼神躲闪着。
他明白了什么,眼底的温柔被一层冰冷的戾气取代,却还是耐着性子,轻轻拍着思怡的背,声音放得极软:
“不怕,我在呢。先回屋,嗯?”
思怡摇摇头,抱得更紧了,像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他们说我是灾星……说我连累你……”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混杂着无助的恐惧和委屈,
“林应,我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很讨厌?”
林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哭得浑身发抖的人,思怡的头发乱了,脸颊上还沾着泪痕和灰尘,
她眼神里的恐惧像一把钝刀,反复开始切割他的神经。
他怎么忘了,她的精神本就脆弱,失忆后更是对外界的恶意毫无防备。
那些街坊的闲言碎语,对他们来说或许不值一提,可对思怡来说,却是能将她重新拖回黑暗的洪水。
“不是。”
林应捧起思怡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怜惜的蹭蹭
“你不讨厌,一点都不。”
“是他们不懂,”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股力量,
“他们不知道我的思怡有多好,不知道你是我们的光。思怡,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不是麻烦,不是灾星,你是……”
林应顿了顿,语气很认真,
“你是我这辈子最宝贝的人。”
思怡怔怔地看着他,眼泪还在往下掉,可眼神里的恐惧却慢慢退去了,
被一种滚烫的、踏实的情绪给取代了。
她重新扑进林应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把所有的害怕和委屈都埋进这个怀抱里。
林应抱着思怡,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透过院子望向巷口的方向,眼神很冷。
他拿出手机,给张沐发了条消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处理一下巷口的‘杂音’。”
发完消息,他便迅速低下头,在思怡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咱不怕了,以后出门我陪你。要是再有人说闲话,我就把他们的嘴都缝上”
思怡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终于平复了些
她知道,林应从来说得出就做得到。
就像小时候,有人嘲笑她没有爸爸妈妈,林应会冷着脸把人推倒在地,
“她是我妹妹,轮得到你们说?”
阳光穿过海棠树,落在两人相拥的背影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街上地上散落的蔓越莓饼干还带着点余温,像那些被恶意掩盖的、甜甜的时光。
思怡也知道,只要有林应在,再冷的闲言碎语,再凶的目光,都伤不了她。
因为他是她的铠甲,是她的港湾,是无论她忘了多少事,都能第一时间奔向的、最温暖的怀抱
接下来的几天,林家老宅像被施了温柔的魔法。
思怡简直像只树袋熊一样,几乎长在了林应身上
——林应在厨房煎蛋,她就从背后抱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后背的疤痕处,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林应坐在海棠树下翻文件,她就蜷在他怀里,腿搭在他膝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他衬衫的纽扣;
就连林应去院子里给向日葵浇水,她也会亦步亦趋地跟着,攥着他的衣角,像怕被风吹走的蒲公英。
“松点劲,”
林应切菜时,被思怡勒得有点喘,却没想推开,只是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
“刀会划到手。”
思怡把脸埋得更深,闷闷地说:
“不松,松开你就跑了。”
林应眼底漫上一层柔软的笑意。
他知道她还在怕,那些街坊的闲言碎语像细小的玻璃碴,扎进了思怡刚愈合的伤口里。
他没再多说,只是把菜刀往砧板上放了放,腾出一只手,反拍拍她环在他腰间的手。
思怡的手指微凉,掌心还带着点薄汗,林应轻轻捏了捏,用温度安抚她的不安。
吃饭时,思怡非要坐在他腿上。
林应拗不过,只能一手端着碗,一手给她喂粥。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偶尔抬头,用鼻尖蹭蹭林应的下颌,像在确认他真的在身边。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在两人交叠的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粥的热气混着思怡发间的清香,漫出细碎的甜。
“以前你也总这样,”
林应笑着摸摸她的脸,把粥碗放下了,
“我写作业时,你就趴在我背上,说‘林应的背比沙发软’。”
思怡的睫毛颤了颤,抬起头去看他,眼里闪着困惑
“我以前……也这么黏人吗?”
“嗯,”
林应点头,指尖擦过她嘴角的油渍,语气很纵容,
“黏得像块糖,甩都甩不掉。”
思怡被逗笑了,往他怀里缩了缩,牙齿轻轻磨磨林应的锁骨:
“那你现在嫌我烦了?”
“不嫌。”
林应低头,在思怡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很虔诚
“从来都不嫌。”
其实林应是喜欢她这样的。
喜欢她依赖的眼神,喜欢她攥着他衣角的力道,喜欢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他。
这些年他藏在心底的偏执和占有欲,在她的依赖里找到了温柔的出口——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护着她,把她圈在自己的世界里,隔绝所有风雨。
第四天的下午,院门外传来张沐的脚步声,带着点刻意放轻的谨慎。
他推开门时,正看见林应坐在竹椅上打电话,思怡像只猫似的蜷在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肩,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微微翘着,手里还攥着林应的一缕头发。
向日葵田被打理得整整齐齐,新抽的花盘迎着太阳,厨房的窗台上晾着洗好的草莓,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甜香。
张沐站在门口,觉得眼眶有点热
——这场景,像极了他们小时候无数个午后,林应看书,思怡趴在他腿上睡觉,阳光懒洋洋的,连时间都走得慢。
林应挂了电话,看到张沐,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把思怡抱起来,往卧室走。
思怡睡得沉,被抱起来时哼唧了两声,往林应怀里蹭了蹭,又安稳睡去。
等林应从卧室出来,张沐才递过手里的文件:
“都处理好了。”
“嗯。”
林应接过,没看,随手放在石桌上。
“巷口那几个嘴碎的,”
张沐挠了挠头,语气带着点痞气,
“我让他们搬家了,以后没人敢乱说了。还有沈娟他们…,我让人跟他们打过招呼,不会再有人提”
林应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想抽根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思怡不喜欢烟味。
“她怎么样?”
张沐问,眼神往卧室的方向瞟了瞟。
“好多了,”
林应的声音放轻了,
“就是还是黏人,一步都离不开。”
林应说着,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点笑,眼里的温柔要藏不住。
张沐看着林应这副样子,都觉得有点恍惚了。
林应几乎清冷得像块冰,对谁都淡淡的,却唯独对思怡,藏着旁人看不懂的热。现在这层冰又彻底化了,露出的全是对思怡的在意,连眉梢都带着暖意。
他都记不清多久没见过林应这样了
“其实……”
张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那伙人的后台,我查到点眉目,跟当年干妈的事有关,可能还要……”
“我知道。”
林应打断他,眼神沉了沉,
“等思怡再稳定点,我会处理。”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守着她。
那些仇恨,那些算计,都可以暂时往后放。他怕再出一点意外,怕她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心,又被搅得乱七八糟。
张沐点点头,没再多说。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草莓,塞进嘴里,很甜
“思怡烤的饼干呢?我那天等了半天没等到,还以为你俩把我忘了。”
“在厨房,自己拿。”
林应瞪了他一眼,往卧室看了一眼,眼里的担忧又浮了上来。
张沐刚走到厨房门口,便听见客厅传来思怡的呓语,声音软软的,像在叫“林应”。
紧接着,林应的脚步声就轻手轻脚地响了起来,想来是怕她醒了找不见人。
张沐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林应的背影消失,忽然笑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
那些惊心动魄的计划,那些藏在黑夜的布局,或许都不如此刻的安稳
——他的两个最好的朋友,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后,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守着一个院子,一院向日葵,守着彼此。
厨房里的草莓还在滴水,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地板上,像撒了把碎金。
张沐拿起一块蔓越莓饼干,咬了一口,甜得恰到好处,像极了思怡此刻的安稳,也像极了林应藏在冷硬外壳下的、滚烫的温柔。
有些伤口或许永远不会消失,有些记忆或许永远回不来,但只要他们还在彼此身边,就什么都不会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