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和陈麦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了座位，周围全是祝贺与赞叹。
主持人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好了，各位，我知道大家现在心潮澎湃，但我们的论坛，还有最后一个环节。”他拿起桌上的手卡，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却僵硬了一瞬。
这个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林默的眼睛。
不对劲。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想掩饰的干涩。
“最后一个议题，也是我们本次论坛，希望留给大家，共同思考的一个开放性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会场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个压轴的重磅话题。
“我们应该如何看待……龙国现有的司法体系？在各位看来，它是否存在，或者说，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话音落下。
整个会场，一白多人的空间，瞬间掉进了绝对的寂静里。
如果说之前钱为民和林默的辩论是暴风骤雨，那此刻，就是暴风眼中心的真空。
前一秒还热烈交谈的众人，此刻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台上的几位法学教授，刚刚还因为林默的发言而面露赞许，现在却齐刷刷地低下了头，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起自己面前的矿泉水瓶标签。
直播间的弹幕，在停滞了整整五秒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密度，彻底爆开。
“卧槽？？？我没听错吧？这个问题是能在直播里问的？？？”
“疯了！主办方是真的勇！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啊！”
“别说了，我先给我手机贴个防爆膜，我怕它炸了！”
“这个问题谁敢答？答得浅了是粉饰太平，答得深了……明天论坛的直播间估计就404了！”
现场的尴尬，通过镜头清晰地传递了出去。
主持人额头的汗珠，已经从细密变成了黄豆大小，顺着脸颊滑落。他拿着手卡的手都在抖。
这个问题，不是他想问的。这是主办方在最后时刻，强行塞进来的。他一个小小的主持人，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沉默在会场里发酵，变得越来越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主持人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绝望地扫视着台下，最后，还是把求助的信号，投向了那个刚刚创造了奇迹的年轻人。
林默，救我！
林默正低头和陈麦说着什么，假装在认真交流，完全没接收到来自主持人的求救电波。
开玩笑，这种送命题，谁爱接谁接。
我就是个大一新生，我懂个屁的司法体系。
主持人看着林默那副“我听不见我看不见”的样子，心里一阵苦笑，只好硬着头皮，点名了。
“林……林律师，要不，您……再简单说几句？”
他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林默终于抬起了头。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拿起了话筒。
台上的几位教授和钱为民，心里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好小子，算你有担当！这个雷，你来扛！
然而，林默接下来说的话，让他们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主持人，这个问题，太宏大，也太深刻了。”林默一脸的谦逊和真诚，“我只是一个刚入学的法学生，对这个问题的理解，还非常浅薄。所以，这个问题，我想……还是先听听台上这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教授们的看法。他们的经验和智慧，才是我们真正的财富。”
说完，他冲着台上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施施然地坐下了。
“！！！”
台上那几位刚刚松了口气的教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憋过去。
我靠！你个小王八蛋！不讲武德！
我们刚以为你要舍身取义，结果你一个太极推手，把炸药包又给我们推回来了？！
台上那几位刚刚被林默一记太极推回来的教授，脸上的血色还没恢复，就又被推到了火山口上。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不仔细看，还以为几个人在集体入定，参禅悟道呢。
钱为民更是把头低得快要埋进胸口里，专心研究着自己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仿佛上面刻着法治的终极奥义。
整个会场，死一样的寂静。
直播间里，弹幕都稀疏了，偶尔飘过一两条，也都是“……”或者“（瑟瑟发抖）”。
主持人感觉自己快要哭了。
这他妈是什么人间疾苦。
早知道今天这活儿这么烫手，他说什么也不接啊！
就在他感觉自己职业生涯即将因为冷场而画上句号时，一个工作人员猫着腰，快步从侧台跑了上来，贴着他的耳朵，用气声飞快地说了几句。
主持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绝处逢生！
他猛地挺直了腰杆，脸上重新挂上了职业的笑容，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对向了镜头。
“各位观众，各位网友！刚才这个问题，确实过于宏大，也过于尖锐！让我们的专家学者们，一时也难以给出一个全面的回答。但是！法治的进步，离不开每一个人的思考和参与！”
“所以，我们临时改变一下规则！这个问题，我们不问专家了！我们问问屏幕前的每一个你！让我们把话筒，交给人民！”
“大家不要有顾虑，畅所欲言！把你们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看到的，听到的，关于我们司法体系的问题，都可以发出来！我们现场收集，现场讨论！这才是我们这场论坛，真正的意义所在！”
这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大义凛然。
既把台上的教授们给摘了出去，又把场子重新热了起来，还拔高了论坛的立意。
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救场。
然而，直播间的弹幕，依旧是一片祥和。
“我不敢说。”
“我怕我的快递收不到。”
“楼上的，自信点，你可能根本就发不出去。”
“主办方胆子是真大，但我胆子小，我先溜了。”
主持人看着手机屏幕，额头又开始冒汗。
好家伙，我把话筒都递到你们嘴边了，你们怎么还一个个都把嘴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