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中级人民法院第三法庭,杜晓雯站在被告席上,手铐在栏杆上泛着冷光。她今天特意梳了高马尾,穿着素白的连衣裙,像个误入歧途的女大学生。旁听席坐满了记者,闪光灯此起彼伏。
被告人杜晓雯,你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组织卖淫、巨额诈骗、洗钱等罪名是否有异议?法官推了推眼镜。
杜晓雯抬起苍白的脸,嘴唇颤抖:我...
她的辩护律师突然站起来: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有新证据提交。
法庭一阵骚动。凌翔坐在公诉人席位上,警服笔挺,肩章上的四角星花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眯起眼睛看向杜晓雯——这个女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律师将一个U盘递给书记员:这是被告人与本案关键证人凌翔的私人交往记录。
投影仪亮起,画面中凌翔赤裸上身躺在床上,杜晓雯趴在他胸口娇笑:翔,冯少给了我两千万,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视频里的凌翔抚摸她的头发:都听你的。
旁听席哗然。杜晓雯突然挣脱法警,扑向栏杆:他诱奸我!威胁我做那些事!她泪如雨下,指着凌翔,这个警察违纪违规,他才是主谋!
闪光灯疯狂闪烁,对准凌翔僵硬的脸。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但表情丝毫未变。视频继续播放,更多露骨画面投射在法庭墙壁上——澳门酒店里凌翔递给杜晓雯一叠现金,赌场VIp室两人拥吻...
肃静!法官敲击法槌,公诉人对此有何解释?
检察长站起身:法官大人,凌翔同志所有行动均经上级批准,是卧底侦查的必要手段。他递上一份文件,这是省公安厅的特别行动许可,以及凌翔同志每日的行动报告。
文件在法官手中翻动,凌翔的目光却落在杜晓雯身上。她正死死盯着他,嘴角挂着诡异的笑。那些视频是她偷偷录制的,每次亲密她都算计好了角度,原来从第一晚开始就是陷阱。
经合议庭审议,法官的声音将凌翔拉回现实,警方卧底行动程序合法,证据有效。被告人杜晓雯提出的反诉不予采纳。
杜晓雯脸色瞬间惨白。她疯狂摇头:不!你们官官相护!法警按住她挣扎的肩膀,她却突然尖笑,凌翔!你以为这就完了?我告诉你……”
带下去!法官厉声打断。
两名女法警架起杜晓雯。就在她被拖出法庭的瞬间,凌翔看见她嘴唇蠕动,无声地说了一句话。他读懂了唇语:游戏还没结束。
法庭恢复秩序,法官继续宣判:同案被告人冯奕辰,犯组织卖淫、贩毒、故意伤害等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旁听席角落传来一声怒吼:凌翔!我操你祖宗!冯少挣脱法警,满脸狰狞,你他妈阴我!那些毒品是你——
法警!法官厉喝。
四名法警将冯少按在地上。凌翔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冯少昂贵的西装沾满灰尘,翡翠观音从领口滑出,在地上砸出一道裂痕。
冯少,凌翔轻声说,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你爸花三亿捞你都没用。他蹲下身,与冯少平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这种败家子光知道花天酒地,不知道动动脑子——他扯下冯少胸前的观音吊坠,给我提鞋都不配。
冯少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被法警拖走。凌翔站起身,整理警服领口。五年的仇恨,两年的卧底,终于在这一刻画上句号。
走出法院时,阳光刺得凌翔睁不开眼。台阶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下,江蔼霞的脸露出来:上车。
江蔼霞刚回国两周。
凌翔钻进副驾驶,疲惫地靠在头枕上。江蔼霞递给他一瓶水:新闻我看了。
凌翔拧开瓶盖,喉结滚动。他突然想起杜晓雯最后那个口型,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塑料瓶发出脆响。
江蔼霞启动车子:非洲那个女孩醒了。
凌翔转头:你成功又救了一个人。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凌翔点开,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杜晓雯母亲躺在手术台上,主刀医生戴着口罩,但胸牌清晰可见:江蔼霞。
怎么了?江蔼霞问。
凌翔锁上屏幕:没什么,垃圾短信。他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杜晓雯最后那句话在耳边回响:游戏还没结束。
女子监狱会客室,杜晓雯穿着橙色囚服,手腕上的淤青还未消退。她对面的律师压低声音:东西已经送到了。
杜晓雯微笑:他什么反应?
如您所料。律师递过一张纸条,另外,冯董事长让我转告您,他儿子的事没完。
杜晓雯将纸条塞进内衣,起身时轻声道:告诉董事长,想要他儿子活命,就按我说的做。她走向铁门,突然回头,对了,帮我查一个人——江蔼霞,在新康医院工作过。
铁门在身后关闭,杜晓雯抚摸着手腕淤青。凌翔以为这是终点,殊不知,这只是新游戏的开始。
凌翔的公寓里飘着焦糖洋葱的甜香。他小心翼翼地翻动平底锅里的鹅肝,油花溅在围裙上,留下深色斑点。料理台摆着打开的ipad,屏幕上江蔼霞发来的消息还亮着:「手术刚结束,一小时后到」。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瞥向墙上的时钟。五点四十,还有时间把红酒炖牛肉再收收汁。这两道菜他练习了整整三个月,从江蔼霞从非洲回来的那天起,每个周末他都在厨房里折腾,直到上周才敢保证不会把鹅肝煎成焦炭。
门铃响起时,凌翔差点打翻酱汁。他扯下围裙,对着玄关镜子整了整衣领,深吸一口气才开门。
江蔼霞站在门外,白大褂还没来得及换下,发髻松散地挽着,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她怀里抱着一束洋桔梗,紫色花瓣上还沾着水珠。
手术延长了?凌翔接过花束,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最后一台是颅脑损伤。江蔼霞弯腰换拖鞋,发丝垂下来遮住半边脸,家属要求我主刀...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餐桌上烛光摇曳,水晶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法式料理的香气弥漫整个客厅。凌翔准备的刀叉是江蔼霞祖母留下的那套——去年非洲出发前,她寄存在他这里的传家宝。
我...凌翔突然结巴起来,就是想正式道个歉...
江蔼霞抬手按住他的嘴唇。她的手指有消毒水的气味,掌心却温暖干燥:不需要。她走向餐桌,指尖轻抚烛台边缘,我都明白。
凌翔喉结滚动。两年卧底,他演过太多角色,说过太多谎言。唯独此刻,真实的语言卡在喉咙里,像块烧红的炭。
先吃饭吧。他最终只说出这句,转身去厨房端炖锅。
烛光下,红酒炖牛肉泛着诱人的光泽。江蔼霞切下一小块鹅肝送入口中,眼睛微微睁大:米其林水准。
练了十二次。凌翔给她斟酒,前三次直接扔垃圾桶了。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江蔼霞抿了一口,突然说:在非洲的时候,最难熬的不是疟疾,不是枪战。她转动酒杯,是每天晚上,看着手机里你的照片...
凌翔握刀的手顿住。照片?他卧底期间几乎没拍过正经照片,除了...
那张警校毕业照。江蔼霞微笑,你站在第三排左边,笑得像个高中生。她的目光扫过凌翔现在的样子——警服肩章锃亮,眉骨上一道新添的疤痕,眼神再不复当年的清澈。
餐桌下,凌翔的膝盖轻轻碰了碰她的。这个微小动作让他们同时想周末偷溜出去吃路边摊,共享一杯廉价的珍珠奶茶。
杜晓雯的案子...江蔼霞突然问。
判了无期。凌翔切牛肉的力道大了些,餐刀在瓷盘上刮出刺耳声响,她在法庭上放我和她的...私密视频。
江蔼霞的叉子停在半空。凌翔急忙补充:上级批准的行动,所有接触都有备案...
我知道。江蔼霞放下餐具,我只是...她伸手抚上凌翔的脸颊,心疼你。
这三个字像钥匙,打开了凌翔紧锁的情绪闸门。他抓住江蔼霞的手,额头抵在她手背上,呼吸变得粗重。两年卧底,他睡在杜晓雯身边,扮演深情男友,每一秒都在恶心与自责中煎熬。
都过去了。江蔼霞轻声说,另一只手梳理他的头发,我们还有...
她的话被凌翔突然的拥抱打断。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把这两年错过的体温都补回来。江蔼霞的白大褂沾上了酱汁,但她只是更用力地回抱他。
嫁给我。凌翔在她耳边低语,不是疑问句。
江蔼霞轻笑:这算求婚?
凌翔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里面是枚素圈钻戒,钻石不大,但切割精美,在烛光下折射出星芒般的火彩。
很早就买了。凌翔声音沙哑,本来打算在你生日那天...
江蔼霞伸出左手。凌翔颤抖着将戒指推到她无名指根部,尺寸刚好。他们额头相抵,谁也没说话,只有烛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翌日。
圣保罗大教堂的彩绘玻璃将阳光滤成七彩碎片,洒在新人身上。凌翔站在圣坛前,黑色礼服衬得他越发挺拔。伴郎小声提醒:别绷着脸,笑一笑。
凌翔扯了扯嘴角。自从上周收到那封匿名信,他就没睡过一个整觉。信里只有一句话:婚礼礼物已备好。——朱雨玲
管风琴奏响《婚礼进行曲》,宾客纷纷起立。江蔼霞出现在长廊尽头,婚纱如云朵般轻盈,头纱下的脸美得不真实。
她手捧白色郁金香,一步步走向凌翔,脚步坚定得像是走过枪林弹雨。
有人反对这场婚姻吗?牧师庄严的声音在教堂回荡。
凌翔的瞳孔骤然收缩。教堂最后排,四个穿警服的人站了起来。
江医生。为首的警官声音洪亮,你因涉嫌参与新康医院非法利润洗钱案,现依法对你实施逮捕。
死一般的寂静。宾客席后来炸开窃窃私语。
凌翔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发现自己没配枪。他挡在江蔼霞面前:逮捕令呢?
警官出示文件,钢印在阳光下反光。凌翔扫了一眼就认出是省厅的直接命令,编号显示是今早特批的。
新康医院?凌翔声音发紧,蔼霞并不知道医院的真实黑幕!
这个要具体调查才清楚。警官面无表情,但我们刚收到新证据,证明她实际参与了医院非法高额洗钱。
江蔼霞突然按住凌翔的手臂。她的手指冰凉,但声音异常平静:我没有做过,这都是污蔑!
她缓缓摘下手套递给凌翔,低声说:冰箱里有你爱吃的虾饺,记得热透再吃。
这句家常嘱咐让凌翔眼眶发热。他眼睁睁看着警察给江蔼霞戴上手铐,雪白婚纱在警徽映照下刺得他眼睛生疼。
等等!凌翔拦住警官,谁提供的新证据?
警官犹豫片刻,凑到他耳边:匿名举报,但笔迹鉴定显示...他压低声音,是杜晓雯。
凌翔如遭雷击。他转向宾客席,目光扫过每一张震惊的脸,最后落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举着手机拍摄。见凌翔发现,那人压低帽檐匆匆离开,但凌翔已经认出了他:冯少的贴身保镖。
管风琴哑了,彩绘玻璃突然失去颜色。凌翔站在空荡荡的圣坛前,戒指盒从口袋滑落,钻石滚到地上,像一滴凝固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