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还没走到大门，先看见了道路旁边树后面的一排排相同的房屋。
“这是棉花厂的宿舍吧。”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正好能看见家家升起的袅袅炊烟，还有时不时穿着白布衣白布帽扎着灰围裙的人。
这时候还没到上工的时候呢，所以宿舍里都有人。
“嗯，那就是棉花厂的工人，这是工人宿舍。”
陈丽不是第一次来，熟悉这边的环境。
从刚刚的沉思中回神就自然地充当了解说的职责。
“还有一段路呢。”陈丽往前一指，“得走到头在拐个弯才行。”
“棉花厂是国有企业，还有个简单的称呼，咱们叫它国棉厂。”
“但咱们这个县城这个厂是分厂，叫庆安市第一棉纺织厂第二分厂，但规模也不小。”
李科在这里补充，眼底有些鄙夷，“国营的工人就是腰杆硬气，看见我们都没啥好脸色，还抬我们价。”
“那我们就受着？”秦巧梅问了一嘴。
国营工厂还杀价？
“只能受着。”陈丽解释，“咱们县城就这一个棉二厂，人家的棉朵都是新疆那边进来的，咱们找他们弹棉絮用人家机器，还得给人家钱，自然他们说多少钱就多少钱。”
“但他们也不敢太过分，是队里能接受的，八分钱一斤。”
秦巧梅点头，不再多说。
垄断就是这样的，就算坐地起价也没办法。
但也幸好是国营的，就算要价，也只是要规定内的最高价。
陈丽正说着，就到拐弯的地方了。
一拐弯也确实如陈丽所说的，看见了一个敞开的大铁门，旁边栅栏门还拴着一条大黄狗。
正好有一辆马车载着弹好的棉花出来。
大黄狗看见秦巧梅他们来了，便张嘴吠了几声。
那马正好走到狗跟前，被狗吓了一下，尥了下蹶子，回腿蹬到那个狗了。
狗被马一蹄子卷出两米远，嗷嗷叫躲回狗窝里。
马和狗都没受伤害，就是可怜那马车上的人和棉花。
一下子往后翻了个底朝天。
棉花卷咕噜噜地撞散在棉厂的大门前。
挡着秦巧梅她们进不去。
这时候工人还没上工，大门口就一个保安大爷。
跟马车上的人捡。
这估计要好一会。
“去帮帮忙吧。”
陈丽说完，陆旷和秦巧梅陈丽三人就往大门口走、
“这倒霉邪乎的，想着赶早把棉花拉走，结果整这事儿。”走的近了才听到刚刚那个马车上的人骂骂咧咧。
那个保安也是个五大三粗的，两个人明显也认识，“你说说你，你不知道那有狗吗？还离狗那么近。”
“我那不是看来车了，想着让让他们吗？”
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争起来，秦巧梅她们已经过来帮忙捡棉花卷。
他们俩的声音这才停下来。
“多谢了多谢了，姑娘你歇着，这棉花卷一卷50斤，往马车上搬累人，可别把你累着了。”
“没事叔儿，我跟我姐俩人抬，咱们赶紧捡完，你也赶紧回，我们也赶紧进，不然一会人多起来就不好弄了。”
秦巧梅跟这位大叔寒暄了一句。
没看见那个保安不屑的哼了一声。
陆旷速度比秦巧梅和陈丽快多了。
她和陈丽搬一个，陆旷都丢车上第二个了，还顺手把她和陈丽的码整齐。
人年轻，手还有把子力气。
就是腿脚不好。
“唉，姑娘，这是你男人吧，你男人这腿越老越受苦啊。”
秦巧梅把围脖拉下来，活动手脚之后让她脸上有点热意，她对着男人笑笑，“叔儿，你会医术啊？”
男人摇摇头，“我不会，我和他是同病相怜。”
秦巧梅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的腿脚也不好。
“小伙子，年轻的时候可得悠着点，可别像我……我年轻的时候还没你严重呢，现在干活都不行了。”
那个叔儿说完，又跟秦巧梅她们道了谢，才重新驾着马车走了。
秦巧梅她们这才拉着牛车要进去。
结果那个保安给她们拦住了。
没什么好脸色地说了一句，“登记。”
陈丽上去把表填完，那个保安才给指了路，“一直左拐，有个车间。”
“管好自己的人，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往车间进，到时候伤到哪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保安的眼神扫过陆旷和秦巧梅，内心冷哼。
又是一个穷生产队的。
“多谢大哥。”出门在外，能不红脸就不红脸，陈丽就当没听见，招呼李科把牛牵进去。
几个人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一个牌子，生产队排队处。
前面已经有一个生产队在排着了。
看来有人比他们还早。
“后来的，排旁边，一个一个过秤。”
车跟人分开，工人开始卸车，不用秦巧梅陆旷他们动手，
他们负责核对秤上的棉花重量对不对。
别再出错。
秦巧梅这边盯着秤，前面就有工人拿着喇叭在普及知识。
“生产队的各位父老乡亲，出棉率本厂控制在百分之45~65之间，也就是一百斤棉絮出45-65斤的棉花，到时候弹完棉絮会跟大家说个总数。”
工人过完秦巧梅她们的秤，跟她们核对了重量，“一千三百八公斤是吧。”
“对。”陈丽点头。
“那行，你们前头有一个生产队，他们先进车间，你们在进。”工人开了个单子，递给陈丽，公事公办地说道。
陈丽刚接过，秦巧梅就注意到前面那个生产队和车间门口的人吵起来了。
“今年我们不能看？凭什么？”
“今年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车间工人皱着眉，显的极其不耐。
“那你们要是私扣我们棉花怎么办？”
那人根本不听，“年年都让我们进去，凭什么今年就不行了，棉厂的领导呢。”
陈丽也皱了下眉，“不让我们进去？”
陈丽面前的工人点头，“稍等一下。”
这个工人走到前面的生产队负责人面前，开始解释，“大哥，你先别激动。”
“咱们棉厂新来了一个检测设备，只需要一点棉花就能检测出来出棉率是多少，等检测出来出棉率，我们会通知你的。”
“到时候你们带过来多少斤棉，又弹出来棉花，大家一算便知，最后还会过一遍秤的，大家放心。”
这人是会说话的，生产队的负责人稍微冷静了点，“那检测的时候我们能不能看。”
那个工人点头，“当然可以。”
生产队负责人这才舒了眉头。
但他身后的人又不乐意了，“大队，这检测仪器能靠谱吗？别再忽悠咱们不识字。”
刚刚拦门的那个人不屑都要摆在脸上了，“大哥，咱们这是国营企业，每台机器都是有编码编号的，不靠谱，我们花这么大价钱引进做什么。”
不止别人疑虑，陈丽也不放心。
也正侧身问秦巧梅，“你说这机器能不能靠谱啊，不让我进去，我说实话，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