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旷黝黑的眸子看着秦巧梅，沉默下来。
正当秦巧梅打算转移话题的时候，陆旷转身去柜子里翻。
秦巧梅看见他把以前补丁摞补丁的破棉袄翻出来，又把它抖开，陆旷拿剪刀给它剪开，里面有一小卷钱。
然后他又接着去翻他另一件衣服……
秦巧梅看的直抽嘴角。
这男人，不止能藏，还懂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男人终于把钱都找出来，也是找全了。
找这才递给秦巧梅，“就这么多。”
秦巧梅语气上扬，学着陆旷，重复，“就这么多？”
男人有些不自然的点点头。
秦巧梅拿过来数了数，一共三份，一份十块钱，三份三十块钱。
零钱都在陆旷自己身上。
男人看了眼秦巧梅手里的钱，偏过头，垂下视线，淡淡的“嗯”了一声。
瞧瞧这一脸别扭的样子，秦巧梅越看越有意思，起了逗逗男人的心思，“今天怎么想着给我了？”
以前可都是一副我有私房钱，但我不给的样子。
今天倒是够直接。
男人眼神闪了几下才说，“以前是以前。”
以前都揣着自己的心眼过日子，他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点后路。
秦巧梅转瞬一想便明白了。
其实不止陆旷，她心态也不知何时也变了，以前她并不在乎陆旷有多少私房钱，毕竟结婚之后，陆旷赚的钱都上交了。
但现在……
秦巧梅垂着眸，也在打量手里的三卷钱。
有些感情早在时间的考验下变得更加牢固了。
秦巧梅想了一下，把一卷钱还给陆旷，“这你自己留着吧。”
男人既然给的，自然不会再要回来。
他没接，起身去吃药。
起初秦巧梅没在意，陆旷背上有伤，这段时间本来就吃着药。
但是这男人吃完药又去泡脚，脸上有些难耐，她意识到不对。
男人刚刚从外面搬梳妆柜，说起风了，怕明天下雨。
现在一想，估计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他的腿。
一般腿脚不好的，一变天就难受，她偶尔着凉抽筋的时候都睡不着觉。
陆旷的腿可能更严重些。
秦巧梅蹙了下眉头，凑到炕沿边看陆旷。
秦巧梅是坐在炕上的，男人是坐在地上的板凳上面泡脚的。
大概是酸疼难忍，男人脖子上暴露出青筋，手上用力掐着小腿肚上的软肉。
也许是效果不明显，男人宽大的手掌又附上自己的膝盖，用力捶打。
整个过程男人都闷声不吭。
这男人也确实能忍。
“别泡了，上炕。”秦巧梅看着有些不忍，伸手从被橱里拿了个枕头丢进炕里，“你躺下，我帮你按。”
她给他按腿也不是第一次了。
陆旷把水泼了之后才上炕。
看出来男人难受，秦巧梅手上的力度，比平时稍微大些，“你怎么不和我说。”
男人声音淡淡的，“习惯了。”
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秦巧梅没说话，一直按到陆旷睡着了才收回自己发酸的手。
炕桌还在炕上，秦巧梅怕吵醒男人，就没动，扯了个枕头睡在了男人旁边。
两个人一人一床单被子。
也不知道是给男人按腿按魔怔了，还是自己这段时间累到了，秦巧梅竟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的腿断了，外面下着暴雨，她自己蜷缩在炕上，疼的浑身冒冷汗，求助无门，硬生生埃到天亮，想下地饿的时候，一下子从炕上摔了下去。
失重感让她一下子惊醒了。
外面哗哗的雨声，还偶尔有闪电。
这场雨半夜就下起来了。
秦巧梅有些心有余悸，坐起身来缓了缓神。
“你怎么了。”
黑夜里有人叫她，秦巧梅声音有些哑，“没事。”
陆旷本就睡得迷迷糊糊，腿上酥麻，让他难以深眠。
秦巧梅刚动了几下他还没什么感觉，但秦巧梅闷哼出声、一声、两声、还蜷缩起自己身体……
陆旷一下子就醒了。
因为他想起来之前秦巧梅来亲戚的时候了……
“你是不是肚子疼。”陆旷一咕噜坐起来，就要穿鞋下地，“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秦巧梅在黑夜中拉住男人，“我没事，就是做了梦。”
陆旷皱着眉，“你手心都是汗。”
“真没事，你帮我倒杯水就行。”
见秦巧梅说话条理清楚，陆旷拉开灯绳，下地倒了一缸还带着热气的开水。
秦巧梅其实更想喝杯冷水冷静一下。
但一想到自己做的梦，那种无助的感觉现在还在围绕着她。
还是吹着热气慢慢把水喝了，把水缸放到一旁的炕桌上，“上炕来吧。”
陆旷没说话，又用毛巾沾了温水，“用这个擦擦，不然变天受风容易感冒。”
秦巧梅已经蔫蔫的躺回枕头上了，脸色有些不好。
男人索性自己上手，给她擦了下脸和脖子，又把手心擦了擦。
毛巾被他扔在炕桌上，拉了灯绳。
下一秒，一双带着热意的手就揽上了他的腰。
黑暗中他侧过身，捏了捏秦巧梅温软的手，然后伸出长臂，把秦巧梅整个人拢了过来。
秦巧梅早上醒的时候，外面还有稀稀拉拉的雨声。
这雨直接下到了今天早上。
她伸手摸了下旁边，冰冰凉凉的，不知道人什么时候起来的，估计一晚上没睡好。
她没在炕上懒着，穿鞋下地。
今天可是端午，怎么能睡懒觉呢。
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之前买的彩色小葫芦挂上了。
东屋一个大的，西屋一个大的。
进门口挂了两个小的。
其实她想把小的挂下屋，但是外面下雨呢，一打湿这小葫芦就白瞎了。
从碎裂的窗户往外看去，正好能看见男人带着个草帽，细雨淋在帽子上，还能看见小水花溅起来。
男人正在外面喂鸡。
苞米面掺着麸皮，热水烫一下，加上剁碎了的苣菜，一起搅拌。
男人弯腰的时候，手腕上还有秦巧梅之前随意给他系的红绳。
鸡淋着雨也出来抢食吃。
这几个鸡陆旷比她还上心。
这个男人。
秦巧梅看着，心下安然。
转身去做饭。
今天中午要弄几个菜，秦巧梅早上就没做菜，但也没糊弄，过节得有过节的样子。
煮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条，两个大海碗，一人两块鸡肉一个荷包蛋，再配上小咸菜。
还有粽子。
陆旷红糖粽，她是咸肉粽。
男人进屋，就看见秦巧梅正专注的给两大海碗面摆盘，企图让它们看起来更有食欲。
看她一脸轻松，确实不像来亲戚的样子，男人才缓了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