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到李江家里，秦巧梅跟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才朦胧之间看见了那些稚嫩且苍白的脸庞。
风雪让他们埋起脸，背后的行囊让他们弯下腰。
说是擦肩而过真的就是擦肩而过。
人是分散在几个人家屋里的，毕竟几十号人，要好几间屋子。
秦巧梅问过李江之后，便向着李江对面的那户人家走。
雪下的太厚，院子里的路隐约能看出来被人扫了一遍。
门口被多人踩踏，全是冰雪掺着淤泥。
秦巧梅拉开门的时候还不小心滑了一下向后直接栽过去。
男人宽厚的臂膀挡住他，陆旷抬手拉住了门框，稳住了秦巧梅。
看秦巧梅站稳，便稍微后撤了一步，拉开了些距离。
秦巧梅眸光一闪，没说什么。
这户人家的房间格局很不一样，进门对着的走廊，左手边是正屋。
走廊上有几个人，看见秦巧梅进门都抬眼望了过来。
秦巧梅说不上这些眼神是什么含义，期盼、麻木、失望、妥协、亦或是全都有。
队里的记分员就在门口等着。
从秦巧梅手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就喊人，“梁回舟、江天。”
里面有人让出来一条小道，不太一会，有人拎着箱子出来了。
两个个头差不多的少年，还没有秦巧梅高。
秦巧梅看了一眼，率先打了招呼，“我是秦巧梅，他是陆旷，我丈夫。”
秦巧梅这句话说完，能感受到陆旷时有时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一个圆脸的男生笑起来甜甜的，“我是梁回舟。”
一个消瘦的男生脸上很是平静，略微对秦巧梅和陆旷弯了下腰，“江天。”
秦巧梅打量了两眼，没敢多看。
梁回舟看着脾气好好相处，跟秦四一个类型的，一看就是爱捣蛋。
江天该说不说，不愧是书里的男主，鼻梁高挺、丹凤眼，长得确实好。
只可惜还没有长开，是个正在抽条的小屁孩。
“走吧，外面雪大，回家说。”
这俩人都是一人背个包，手上拎个箱子，秦巧梅把衣服递过去，让他们两人套上。
就想接过两人手里的箱子，一旁的男人抢了先。
“走吧。”
男人不再多说，率先转身。
秦巧梅对两人笑笑，“走吧。”
这回回去的路上，秦巧梅和李桂香正碰了个正着。
李桂香一手拎着包，另一只牵着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杜超背着行李，走在后面。
正好一起往回走。
李桂香看了一眼陆旷手上拎的包，回头瞪了杜超一眼，把手里的包强行塞到杜超手上，嘴上还不留情，“你看看人家陆旷。”
杜超也是无语，“大雪也堵不住你的嘴。”
李桂香才不理她，扯着小姑娘跟秦巧梅介绍，“这是李雪，多好的闺女。”
又把秦巧梅介绍给李雪，“我俩家是邻居，你叫她秦姐就行，那个高大的，你叫他秦姐夫。”
秦巧梅听完也是无奈的笑笑，还挺会给她安身份的。
李雪也是乖巧，看着怯生生的，喊了句秦姐。
回去的路上背对着风口，好说话，三个女人互相扯着，闲聊起来。
后面的两个男人和两个男孩的氛围显得格外安静。
梁回舟和江天落后前面两人几步。
“你看他那腿……”
梁回舟抬了抬下巴，啧啧啧两声，示意江天看，眼里没有刚刚的乖巧，甚至还带着些嫌弃。
怎么把他分到残疾家里了，多丢脸。
江天看了梁回舟一眼，眼神有些嫌恶，没有搭话，加快了脚步。
“唉，你干嘛……”
几个人在自家院门口分开。
梁回舟驻足观望，多看了李桂香家几眼。
又看着比李桂香家的房子矮了将近一米的秦巧梅家。
又破又小。
一个砖瓦房，一个泥瓦房，那自然是有区别的。
但分到谁家确实也由不得谁做主，梁回舟也知道，只能暗叹自己倒霉。
幸好就住几个月。
旁边的江天连多打量几眼都没有，闷不吭声地跟在陆旷身后进了屋，梁回舟磨磨蹭蹭地进了屋。
陆旷是拉开门站在外面等着梁回舟进门的。
陆旷是多么细心的人，不仅眼里有活，心里更有想法。
梁回舟年纪小，脸上自然就藏不住事，陆旷随意看一眼，便瞥开视线。
屋内很暖和，几个人面色一舒，和缓了眉眼。
“东西放在那吧。”
秦巧梅指了指柜盖那边，“过两天再搬到西屋去。”
“这是我弟弟。”秦巧梅把秦四拉过来，跟两个人介绍。“你们叫他建军就行。”
“江哥，梁哥。”秦四依次打过招呼，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其实不止是秦四，梁回舟和江天也是少有的局促。
逼仄的房间让人落不下脚，局促的连站都没地方站。
“行了，洗手吃饭吧。”
秦巧梅拿出来一个新的红双囍的搪瓷盆，“你们俩个用这个。”
这是她陪嫁里的，当时里面装了一把系着红布的斧子和几根葱，跟着她一起嫁进来的。
陆旷之前在牛棚里的东西也搬进来了，当然也有洗脸盆，但是结婚当天晚上就让秦巧梅用来泡脚了。
怪不得当时陆旷问她是不是给她下马威呢。
原来是拿他洗脸盆洗脚了。
她确实不知道，就是看着那个盆有年头了，就拿来用了。
虽然这时候的人一个脸盆从头洗到脚，很正常，但秦巧梅这个实在接受不了，洗完脚第二天用来洗脚，光想都不行。
最后秦巧梅还是用陆旷的洗脸盆洗脚，陆旷每天用个木桶洗脚。
两个人洗漱是共用一个新的红双囍搪瓷盆。
水是秦巧梅提前就坐在炉子上的，已经烧的滚开，想一半倒进暖壶里，一半倒进了盆里。
一壶水有点重，秦巧梅提起来有点费劲，要用双手。
陆旷脱了棉袄接了过来，秦巧梅就用炉钩子把炉盖盖上了。
“你们俩有毛巾吧？”
“有。”
两个人又去翻行李，两个人弯腰的时候，她看见江天好像没穿棉裤？
嗯？
男主不怕冷吗。
秦巧梅正想着，秦四假装不经意间假咳嗽了一下。
“咳咳。”
秦巧梅一回头就看见陆旷阴森森的目光。
秦巧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