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讲师看似随意的提示,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投下的一缕微光。林枫回到“橡木盾”旅店后,立刻让老弗兰设法去收集《立国法典》的早期注释版本。这类书籍虽然冷门,但并非绝密,在一些专营古籍或法律文书的书商那里或许能找到。
等待老弗兰消息的几天里,林枫愈发谨慎。他不再轻易带晓晓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旅店,通过阅读一些公开的王国历史和地理书籍来加深对卡兰多王国的了解,同时不断冥想,锤炼对双光环的控制,尤其是尝试将【坚韧领域】的防护特性与【灵辉源泉】的净化效果进行更精细的融合与切换,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他能感觉到,王都空气中那种无形的压力越来越重,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晓晓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变得比平时安静许多,常常抱着一本图画书,偎依在林枫身边,一坐就是半天。她体内那股泰坦之力,在靠近王都中心方向时,偶尔会传来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悸动,让她有些不安。“父亲,我有时候觉得……地底下好像有东西在睡觉,在翻身……” 她小声对林枫说。这更坚定了林枫必须尽快查明真相的决心。
影则如同真正的影子,昼伏夜出,继续着她的秘密调查。她避开了之前被跟踪的路线,转而从更边缘、更古老的渠道打探关于“净黯会”和秘库守卫调动的具体信息。林枫能感觉到,每次影回来,身上的寒意都会重一分,显然调查过程充满了凶险。
第三天,老弗兰带回了几本纸张泛黄、边角破损的旧书,正是《立国法典》的几种早期注释版本,来自不同的法学家。林枫如获至宝,立刻沉浸其中。他运用【灵辉源泉】提升专注力,快速浏览着那些密密麻麻、充满拗口法律术语和古老笔迹的注释。
起初,这些注释大多是对法典条文的枯燥解释和案例援引,与王室秘库或泰坦传说似乎毫无关联。但林枫没有放弃,他牢记欧文的提示,重点关注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旁注”和编纂者个人的随笔式批注。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本由一位名为“博学者阿尔方斯”的法学家编纂的注释本中,林枫发现了一段用极其细微的笔迹写在页边空白处的笔记:
“……法典第三章第七款,关于王室遗产继承之规定,其立法本意深究,或与建国之初‘基石之盟’有关。余尝于秘库残卷中见一古语,‘山盾之契,藏于星辉之下,血脉为钥,誓约为盟’。此或为‘基石之盟’之核心?然年代久远,真伪难辨,录此存疑。”
“山盾之契!星辉之下!血脉为钥!” 林枫心中狂震!这几乎明示了!王室秘库中确实藏有与“山之坚盾”(泰坦)的契约信物(石板),而开启它需要特定的血脉(很可能就是泰坦王血)和誓言!“星辉之下”可能指代具体地点(如某个有星象标记的密室)或者特定时间(如星象特殊的夜晚)!
欧文讲师的提示果然价值连城!这位“博学者阿尔方斯”很可能接触过真正的秘库资料!林枫强压下激动,继续仔细翻阅,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但再无其他发现。
“下一步,必须找到更多关于‘博学者阿尔方斯’的记载,或者他可能留下的其他笔记!欧文讲师既然指了这条路,他本人或许知道更多!” 林枫决定,必须再次去见欧文,进行更深入的试探。尽管这可能有风险,但这是目前最直接的突破口。
然而,还没等林枫行动,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来者是摄政王劳伦斯公爵的一名亲随侍卫,态度算不上恭敬,但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节。他带来了一份请柬——劳伦斯公爵邀请林枫子爵于次日下午,至公爵府“品茗一叙”。
“终于来了……摄政王的亲自召见。” 林枫心中凛然。这绝非简单的“品茗”,而是正式的、不容拒绝的摊牌或拉拢。拒绝二王子或许还有转圜余地,拒绝掌控实权的摄政王,后果不堪设想。
“请回复公爵大人,林枫准时赴约。”林枫平静地接过请柬。
侍卫离开后,旅店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大人,此行凶险异常啊!”老弗兰忧心忡忡,“劳伦斯公爵权势滔天,心机深沉,他若强逼您站队,该如何是好?”
林枫沉吟片刻,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正好,我也借此机会,亲眼看看这位摄政王,究竟是何等人物。弗兰,照顾好晓晓。影,”他看向阴影中的同伴,“这次,可能需要你暗中随行,以防万一。”
影点了点头,无声地表示同意。
“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从摄政王口中,或许能侧面验证一些关于王室秘库和大祭司的传闻。” 林枫心中盘算着。
次日午后,林枫准时来到位于内城区核心地带、戒备森严的摄政王府邸。府邸气势恢宏,守卫森严,透着一股冰冷的权力气息。在侍卫的引领下,他穿过重重庭院,来到一间典雅而肃穆的书房。
劳伦斯公爵独自一人坐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后,正批阅着文件。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紫色天鹅绒长袍,面容威严,眼神锐利如鹰。见到林枫,他放下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枫子爵,请坐。”公爵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谢公爵大人。”林枫依言坐下,不卑不亢。
侍从奉上香茗后便退下,书房内只剩下两人。劳伦斯公爵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子爵是聪明人,想必清楚本王请你来的用意。如今王国正值多事之秋,陛下龙体欠安,内有宵小蠢蠢欲动,外有魔族虎视眈眈。王国需要的是稳定,是力量。像子爵这样有能力、有军功的才俊,应当为国效力,而非置身事外。”
林枫心中快速分析着公爵的措辞。“他强调‘稳定’、‘力量’,‘内有宵小’可能指二王子或其他反对派,‘外有魔族’则是共同威胁。这是在宣扬他的执政理念,也是施压。”
“公爵大人所言极是,”林枫谨慎回应,“守护王国,是每个贵族的职责。林枫在边境所为,亦是本分。”
“本分?”劳伦斯公爵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有时候,仅仅恪守本分是不够的。王国需要的是坚定的立场,是清晰的阵营。子爵初到王都,或许对某些情况还不甚了解。例如,有些人,”他目光锐利地盯着林枫,“比如我那不安分的侄子(指二王子),或者……某些过于依赖外部力量(可能暗指大祭司联合精灵矮人的主张)的人,他们的想法,或许听起来美好,实则可能将王国引入歧途甚至深渊。”
林枫心中一动,“他在明确划分阵营,并暗示二王子和大祭司的路线有问题。这是在逼我表态。”
“林枫愚钝,对王都大局了解有限,”林枫继续采取守势,“只知尽忠国王陛下,守护一方安宁。”
劳伦斯公爵盯着林枫看了片刻,眼神深邃,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良久,他缓缓道:“尽忠国王……很好。但你要明白,如今能代表国王意志、维护王国稳定的,是谁。子爵是务实之人,当知如何选择。本王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他没有强逼,但话语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接着,劳伦斯公爵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听闻子爵近日常去皇家学院,对古代历史颇有兴趣?”
林枫心中一凛,“果然被监视着。” 他面色不变:“闲来无事,随便看看。”
“哦?”劳伦斯公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学院里有些学者,学问是好的,但有时难免过于……理想化,甚至脱离实际。子爵与他们交往,还需谨慎,莫要被一些虚无缥缈的传说或过于激进的想法所误导。”这话,隐隐指向了欧文讲师之类的人。
“他在警告我远离某些学者?难道欧文讲师是他所说的‘理想化’或‘误导’者?还是另有所指?” 林枫心思电转,面上恭敬道:“多谢公爵大人提醒,林枫谨记。”
会见时间不长,劳伦斯公爵没有再多说什么,便端茶送客。离开摄政王府,林枫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这位权势人物的交锋,虽未撕破脸,但其中的刀光剑影,比真刀真枪更加凶险。
“摄政王劳伦斯,强势、务实,目标明确——巩固权力,强调人族自强。他对大祭司和二王子都有明显的警惕和排斥。” 林枫初步判断。这与老弗兰之前的信息吻合。
回到旅店,林枫将情况告知了影和老弗兰。当晚,影再次外出,这次她的目标更加明确——重点调查与“博学者阿尔方斯”相关的线索,以及摄政王与大祭司之间的矛盾公开化程度。
深夜,影带回了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博学者阿尔方斯’是大约一百五十年前的王室御用学者,确实有权限接触部分秘库档案。但他晚年因‘学术观点异端’被教会(当时的大祭司并非现任)调查,郁郁而终,其大部分私人笔记都已散佚或销毁。”影顿了顿,声音更低,“但是,我查到,阿尔方斯在被调查前,曾将一批最重要的手稿,秘密托付给了他在皇家学院的一位挚友,那位挚友的后人,据说……就是欧文讲师。”
“欧文讲师!” 林枫瞳孔一缩!“他竟然持有阿尔方斯的关键手稿!他之前的提示,绝非偶然!”
“还有,”影继续道,“关于摄政王与大祭司。矛盾确实很深。摄政王主张扩军备战,大力发展人族自身的魔导科技和军事力量,认为精灵和矮人不可完全信赖。而大祭司则坚持‘神圣同盟’,认为只有联合精灵的魔法和矮人的锻造,才能有效对抗魔族。双方在资源分配、外交政策上争执不断。‘净黯会’确实由大祭司掌控,主要针对内部‘异端’和‘腐蚀’,但近年来,其行动范围似乎有扩大趋势,甚至开始触及一些……对王室古老历史持不同见解的学者。”
“原来如此……” 林枫恍然大悟。“大祭司并非单纯的邪恶,他与摄政王的冲突源于对抗魔族路径的分歧!一个主张自力更生,一个主张联合外援。而‘净黯会’的‘净化’,可能不仅针对魔族腐蚀,也包括那些可能动摇‘神圣同盟’理念的‘异端’历史观!欧文讲师研究古代历史,可能触及了某些被教会视为禁忌的领域(比如泰坦传说可能削弱精灵‘神圣性’?),所以受到了关注?”
这个反转让林枫对王都的权力格局有了全新的认识。“摄政王和大祭司,可能都是人族的扞卫者,只是理念不同!那么,欧文讲师呢?他引导我寻找阿尔方斯的手稿,是真的出于学术帮助,还是另有图谋?他是否因为研究禁忌而被‘净黯会’盯上?他接近我,是想利用我做什么?”
疑云重重,但方向却清晰了一些。阿尔方斯的手稿是关键!必须尽快从欧文那里得到它!
然而,就在林枫准备第二天再去学院寻找欧文时,老弗兰从外面匆匆回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欧文讲师因病告假,闭门谢客,归期未定。
“病假?这么巧?” 林枫心中警铃大作。“是真的病了,还是察觉到了危险,或者……是被‘净黯会’采取了行动?”
局势瞬间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唯一的线索似乎中断了,而月圆之夜,正在一天天临近。
林枫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感觉王都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而自己深陷其中,对手不止一个,规则模糊不清。摄政王的压力,大祭司的阴影,欧文的神秘,二王子的虎视眈眈,还有那潜在的魔族威胁……所有线索都交织在一起。
“不能等了……” 林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欧文这条路暂时走不通,或许……只能兵行险着了。月圆之夜,秘库守卫调动……或许那是一个机会?”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他需要影的帮助,需要更详细的情报,也需要……一点运气。
王都的迷局,正将他推向更深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