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表哥他们都早早的起来了,外面的天还没完全亮,我和王勇两人舒舒服服的躺在各自的被窝里,我能看出杨帆他们眼里的羡慕嫉妒恨。
我和王勇趴在被窝里看着他。
杨帆终于没忍住,骂道:“姥姥的,真羡慕你俩,能睡个天昏地暗。”
王勇骂道:“羡慕个鬼,老子一分钱没有,要羡慕,羡慕小二去。”
杨帆说:“没工资我也愿意躺着。”
我说:“你也可以从楼上跳下来啊,别爬的太高,四楼就行。”
表哥瞪了我一眼:“这话敢不敢让咱哥听见?毛病!”
我不服气地说:“谁让他羡慕的。毛病!”
王勇也说:“就是,他妈的,你们年底算账的时候,都是一万两万的往家拿,我呢?满打满算,我靠,我都不够八千。”
表哥教训道:“人家是一天天受出来的,你呢?躺着就想挣钱啊?我还没说你,输多少了?嫖多少了?有个八千就不赖了,有这废话的时间,还不如想想回去咋跟美玲交待呢。”
王勇脸一瘪,用被子一蒙头:“死一边去吧。”
表哥他们去表姐夫屋里吃早点去了,我和王勇基本上都是睡到自然醒才起来吃的,他们会给我们留着油饼和豆浆,他们一走,王勇掀开被子露出脑袋,又跟我抱怨:“你准备躺到退场?可以啊,第一次遇到躺着都有工资的。”
我骂道:“你少说风凉话了,我他妈干了大半年,工资全被家里要走还债了,我现在还不如你呢。”
王勇这才满意地笑了,然后还安慰我:“你又没结婚,你挣再多,也得交给你爸。别忘了,领导那边还有你五万块钱,你现在是咱们队儿上最富有的。”
我诧异地问:“我不信,难道说他们干了这么多年,连五万都没存下?”
“存个毛啊,不成家不知道财米油盐贵。老婆不买化妆品还好点,就我家那位一套化妆品就五、六百块钱,每个月都要买一次,衣服啊什么的,更是可劲儿的买,还天天打麻将,冰箱里的水果都没少过,我儿子上学也得花钱,每天还要吃两块钱的零食。哎哟,想想都头疼。”
我说:“怪不得他们老念叨,老婆孩的在家吃饼嘞,老汉子在外硬顶嘞。”
王勇愁上心头:“如果有后悔药,我还是选择当个光棍,我现在开始羡慕拉子了,他应该离婚了。”
我说:“你这就有点不负责任了,拉子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你老婆好歹没把你逼成奴才。”
王勇说:“也差不多了,你知道啥叫“架辕儿”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啊。”
王勇笑道:“架辕就是架车,辕就是车的意思,不是汽车,是马拉的车。”
我哦了一声:“就是赶马车嘛,跟司机一个意思。”
王勇嘲笑道:“什么他妈的赶马车的司机?”
我说:“不是这个意思?”
王勇说:“肯定不是啊,当司机多轻松啊,你家有没有马排车?”
我说:“我大爷家以前有个,我还见过,我听我妈妈说,以前我姥爷家卖血糕,她们家也有一辆。”
王勇说:“对,你只见过马排车,有没有见过马或者骡子?”
我摇摇头:“没见过。”
王勇笑道:“那就对了,没骡子马,只能用人去架着两个车把去拉,当骡子。这就叫架辕儿。”
他这么说,我立马就懂了。
王勇说:“我跟你说,结婚后的男人,就要架辕儿了,到死才能卸下来歇歇。”
我说:“你讲的也太恐怖了,那跟戴着个枷锁有啥区别?这也太难受了。”
王勇说:“这就是生活啊,你又不是没见工地上那些磨洋工的老人。”
工地上的老人,我见过,但没提过。
确实工地有一些六、七十岁的老人家,他们是跟着公司干活的,平时佝偻着身子,一人发一把铁锹,专门清理楼下的垃圾,他们不像我们这些小年轻一样充满了活力,但他们却对这份工作格外珍惜。
有一次,项目部的一个领导,将车开到工地上,让一个老人帮忙擦洗,那老人点头哈腰,乐的嘴都歪了,他们乐意去巴结这些领导,至少可以让那些领导们知道他们人虽老,但还能干活,还很听话,还……有个奴才样。别误会,我不是嘲笑他们,我是实在觉得他们可怜,暗讽有些领导拿我们不当人。
这些老人能这般年纪还能出来找活干,其实也是为了孙子,自己的孩子挣不到钱,老人只能出来顶了,反正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就前些天我妈妈给我打电话,说起我四姑家的表哥,由于我四姑去世的早,我四姑父本来想续弦的,表哥表嫂不同意,就没续上,现在我姑父已经六十三了,身体不好,那天给我表哥说想歇歇了,我表哥表嫂就埋怨他,说人家有的人都七十了还在干,你咋就不能干?意思很明显,不干不行,我四姑父心里委屈就打电话给我爸爸诉苦,我爸爸气的在生闷气,我妈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我爸爸气不顺,就问了一句,结果我妈妈就跟我说了,我跟她说,我爸爸想啥时候想歇歇了,就别让他干了,我妈妈说,小三还没结婚,你爸歇不了的。
对此,我很是无奈,王勇当时的玩笑话,一语成谶,人只有躺到病床上的时候,才不会再有闲工夫管挣钱的事了,这就是农村人,没有城市工人的下岗补贴,也没有每个月的退休金,到老惹人嫌。
可能城市的老人,应该也有他们的烦恼,但农村老人的烦恼,却是身心疲惫的。
工地的老人帮忙擦干净车后,素质好点的领导会给他扔根烟,或者半包烟都给他,然后老人就跟如获至宝似的藏衣服口袋里,我为什么在此讲这个,因为再过不久,我也没有逃脱当孙子擦车的命运,因为这事,苏云晴大怒,一脚将项目部的门给踹飞了,终于我也听到她骂脏话了,这个后面再讲吧,算算时间,应该再过个十来天就到了,我记得当时很冷,还刮着风,水是冰凉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