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店铺老板的电三轮开的很慢,我骑着自行车在他旁边。
我跟他聊起了天。
我问:“大哥,哪里人啊?”
他嘿嘿一笑:“半个北京人吧。”
“咋还半个?”我感到有些好笑。
他眼中含笑的望着前方:“老婆是北京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是上门女婿?”
“不是,老婆想待在北京,我也就随她了,我们本来在这里租房住。”
“哦,那嫂子呢?在家带孩子?”
“呵呵,离了。”
我差点没一头栽地上:“这……因为啥离了啊?”
他无所谓的笑了声:“嘿嘿,年轻时不懂事呗,你也看到了,我那铺子里啥都有,她嫌我做事没恒心,中途我还玩赌石,结果赔了个底朝天,老婆一气之下,带着孩子走了,没几天她妹妹就帮她送来了离婚协议书,我感觉对不起她,就签了。”
我唏嘘道:“我表哥跟你一样,刚得的赔偿款都被人骗光了,老婆也在跟他闹离婚。”
他叹息一声:“唉!这就是命呗,一步错,步步错,我离开北京,就是因为心里觉得这里离孩子近些,这样心里才安心嘛。”
就这样,我们聊了一路,但我总觉得他心里挂念的不是孩子,而是他的老婆,每次他提到老婆,眼里都蕴含着一种后悔自责,并且夹杂着一种思念之情。
可当我打头进入生活区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看愣了。
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啊,都人挨人的堵着。
我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时店铺老板也停下三轮车,看着我问:“这是干嘛?”
“我也不知道啊。”我摇了摇头,忽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武文杰兄弟俩。
我对店铺老板说:“你先等会儿,我过去问问。”
我挤进人群,来到武文杰旁边,拍了拍他,他扭头看到我乐了:“嘿,小二,你去哪了?背的是啥东西?”
我笑道:“画夹子。对了,你们这是干嘛?”
武文杰苦笑道:“他妈的,昨晚不知道哪里来的虫子,咬的人都没法睡,今早都没去上班,公司的领导找过来了,非得让去上班,可大家困的跟个狗似的,说啥也不去了,唉,今晚咋睡,还不知道呢。这会儿领导正在那边发话呢,有人跟他们吵起来了,我们都过来瞧个热闹。”
我问:“喷杀虫剂啊。”
“没用,你闻闻这里的味道。”
我听他这么一提醒,才闻到有股刺鼻的味道,我连忙问:“这啥味儿啊,逮一鼻子,头蒙恶心,还有点想吐。”
他苦笑道:“敌敌畏啊。”
“啊?”我大惊:“咋敌敌畏都用上了?”
他说:“公司领导送来的,让喷床上治虫的,可他妈那虫子压根没事儿,敌敌畏的药性最毒了,就这都弄不死虫子。”
我心说,幸亏没买杀虫剂,连敌敌畏都不怕的虫子,买杀虫剂也是白搭。
正在这时,里面传来了吵架声,声音有点耳熟,像王勇的。
我蹦起来往里面看,可人太多,我是找不到声音来源。
我对武文杰说:“好像是我们家的人啊,我往里面挤挤。”
武文杰说:“不是吧,刚才还有飙河南话的人。”
我说:“可能被他们工头给拦住了,我们家的工头回老家了,工人脾气也暴躁,说不定还真能干起来。”
我知道王勇这人,真惹毛了,二哥与老赵根本拦不住他,老邵就更不用说了。
我想到这里,还是赶紧出去找到店铺老板,让他耐心等会儿,我先进去拦住王勇再说吧。
店铺老板点了下头,你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东西。
我对他喊道:“把自行车也给我看好了。”
说完就向着人群里挤,有时候挤到人了,会被骂两句难听的,但离得越近,越能听到王勇那愤怒的声音。
人群里也有人拱火,“干他!干他!”
也有人喝止,“都给我闭嘴!”
但“干他”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
我心里暗骂:“狗日的王勇,你他妈千万别动手啊。”
等我挤到里面的时候,看到的一幕也吓坏了。
好多公司的领导,虽然他们没戴安全帽,但从他们的打扮气质来看,至少有十多名领导,老邵也在其中。
不过老邵此时是一脸的苦大仇深。
王勇正脸红脖子粗的与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领导在对骂。
王勇骂道:“妈的,我们的命不值钱啊?”
那年轻领导黑着脸骂:“你不想干,可以卷铺盖滚蛋。”
王勇又骂:“你妈,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我听到这里又气又笑,你自己他妈说话都难听,还说人家。
二哥与老赵一直在拦着王勇劝,可他们还真劝不动。
而拉子他们在后面小声嘟囔着,他们没有王勇的那种光棍胆量。
那年轻领导又对着老邵在训斥:“看你找的都什么人?一群地痞流氓吗?”
老邵夹在中间,自然很是为难。
我心想,这年轻领导怎么比老邵还厉害?
那年轻领导心里有气,确实不好对工人发,因为他知道狮子与蚊子吵架,无论输赢都是自己难堪,他只能转过来往老邵身上撒气。
那年轻领导身后的一个西装男人,冷嘲热讽的看着老邵:“邵东阳,你不要仗着关系硬,就随便做决断,一些不合格的建筑队儿,该pass掉就pass掉,像这样的队儿,压根就不该进场。”
老邵听到这人说话,脸都憋红了,但这次确实让他无话可说。
谁知一个声音响起:“你说谁关系硬?来,当着我的面说说,你什么东西?靠拍马屁上来的,你还在这儿装起来了?”
我抬头一看,见是阳阳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然后来到老邵身边,瞪着刚才那讽刺老邵的人。
阳阳一开口,那人瞬间没了底气,就连那年轻领导也是脸上挂不住。
老邵对阳阳小声说:“阳阳,这是公司里的事,你是来北京玩的,不要管这些。”
阳阳却说:“这我不管,说事就说事,提什么关系,如果提的话,他们谁不是靠着关系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