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传来的温度稳定而有力，轻易地驱散了芽衣最后一丝残存的羞赧，却也让她心跳的节拍再次悄然加速。
她没有挣脱，任由穹牵着她站起身，只是目光依旧有些飘忽，不太敢直视他那双仿佛总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想吃什么？”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稳，但细听之下，依旧能捕捉到那潜藏的一丝温和。
芽衣稍微定了定神，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和往常一样：“都行……你决定吧。”声音却比平时软糯了几分。
穹似乎低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牵着她，很自然地朝训练场外走去。
涤罪七雷被他随意地拎在另一只手上，那令无数敌人胆寒的神之键，此刻却像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物品。
走廊里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偶尔有路过的学生好奇地投来目光，看到是穹和芽衣学姐，尤其是两人牵着手的样子。
都露出了然又带着善意的笑容，匆匆避开，不忍打扰这份静谧的氛围。
芽衣感觉到那些视线，脸颊又有些微微发烫，但握着她的那只手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悄悄侧过头，看着穹线条分明的侧脸，他目视前方，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刚才在训练室里那个偷袭她的“无赖”是另一个人。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啊。
她在心里小声嘀咕，嘴角却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小小的、甜蜜的弧度。
圣弗雷雅的夜晚很宁静，微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
他们没有去学生食堂，而是绕到了学园后方一条僻静的商业街。
这里有几家味道不错的小店，通常是教职工和高年级学生光顾的地方。
穹推开一家挂着暖黄色灯笼的日式料理屋的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店内空间不大，布置得却很温馨，这个时间点客人不多，只有三两桌。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大叔，似乎认识穹，看到他进来，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老位置？”老板用毛巾擦着手问道。
“嗯。”穹应了一声，熟门熟路地牵着芽衣走向最里面一个靠窗的隔间。
坐下后，芽衣才轻轻抽回手，假装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裙摆，目光落在菜单上，试图掩饰那一点点不自在。穹倒是很自然地将涤罪七雷靠放在身边的墙边，拿起另一份菜单。
“这里的茶碗蒸和烤鲭鱼不错。”穹翻着菜单，随口推荐。
“你好像很熟？”芽衣抬起头，有些好奇。她很少见穹在外用餐，更别说对这种小店如此熟悉。
“以前任务结束后，偶尔会来。”穹言简意赅，没有细说“以前”是什么时候，哪些“任务”。但芽衣能想象，那必然是与现在平静校园生活截然不同的、充满危险与硝烟的过往。
她心里微微一动，没有追问，只是顺着他的话：“那就听你的。”
点完餐，老板送上两杯热麦茶便离开了。小小的隔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隐隐的香气和淡淡的暧昧。
短暂的沉默并没有显得尴尬。芽衣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窗外稀疏的灯火和偶尔走过的行人。穹则安静地看着她，灯光在她柔顺的紫色长发上流淌，勾勒出恬静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像是在思考什么。
“还在想刚才训练的事？”穹忽然开口。
芽衣回过神，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微微嘟囔：“……有一点。”她老实承认，“涤罪七雷的力量超乎我的想象，但我还是……”
“还是连让我移动一步都做不到？”穹接下了她的话，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平静的陈述。
芽衣抿了抿唇，虽然不甘心，但还是点了点头。实力的巨大差距，并不会因为得到了强大的武器就立刻抹平，这让她有些沮丧。
“那是因为你太执着于‘撼动’我。”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芽衣，你的力量源于守护的意志，源于对自身信念的坚持。而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或者压倒谁。”
他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当你出刀时，心里想的不是‘我一定要击败他’或者‘我一定要让他后退’，而是‘我要守护好身后的一切’，‘我要斩断前方的阻碍’时，涤罪七雷回应的力量，才会截然不同。”
芽衣怔住了，紫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穹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叩击在她心头某个一直被忽略的地方。她回想起自己握住涤罪七雷时的感觉，那汹涌的力量确实与她同源，但驱动它的，似乎更多是得到新力量后的兴奋，以及……一丝想要在穹面前证明自己的好胜心。
而非那种一往无前、纯粹坚定的守护之念。
“我……”她张了张嘴，似乎明白了什么。
“吃饭的时候别想这些了。”穹打断了她的话，用筷子夹了一块刚刚送上来的开胃小菜——酱渍萝卜，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先填饱肚子。特训……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将那略显沉重的话题轻轻揭过。
芽衣看着碟子里那块晶莹剔透的萝卜，又看看穹，心里那点沮丧忽然就散去了。是啊，有他在身边，她有什么可着急的呢？他们有的是时间。
她夹起萝卜，小口地咬了下去，酸甜爽脆的口感在口中蔓延开，心情也随之变得轻快起来。
后续的菜肴陆续送上，茶碗蒸嫩滑鲜美，烤鲭鱼外皮焦香内里多汁，味增汤也温暖适口。两人安静地吃着饭，偶尔交谈几句，内容不再是战斗和训练，而是学园里的一些琐事，或者琪亚娜又闯了什么小祸，布洛妮娅的新游戏战绩如何……平淡而温馨。
穹吃饭的速度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反而有种高效利落的感觉。他很快就解决掉了自己面前的食物，然后便静静地看着芽衣吃。芽衣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加快了速度。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穹有些失笑，又给她添了点茶。
“还不是你老是看着我……”芽衣小声抗议，脸颊却微微泛红。
“好看才看。”穹回答得理所当然，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
芽衣：“……”
她决定埋头苦吃，假装没听见，耳根却悄悄红透了。
结账离开时，夜已经深了。街道上更加安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有再牵手，并排走着，肩膀偶尔会轻轻碰到一起。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芽衣鬓角的发丝。
“冷吗？”穹侧头问她。
“不冷。”芽衣摇摇头，律者的体质让她对这点凉意并不在意。但下一刻，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肩上。
那是穹常穿的那件外套，上面沾染着他特有的、干净又带着些许冷冽的气息，瞬间将晚风完全隔绝在外。
芽衣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我不用的……”
“穿着。”穹的语气不容拒绝，已经继续向前走去。
芽衣抓着外套的衣襟，那上面残留的体温仿佛透过布料一直熨帖到了心里，暖洋洋的。她小跑两步跟上他，和他并肩而行，外套对于她来说有些宽大，下摆几乎到了膝盖，让她看起来显得有些娇小。
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穹，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贴身里衣，勾勒出精炼而结实的身体线条，在夜色中仿佛一棵沉默而挺拔的树。
回到女生宿舍楼下，温暖的灯光从大厅里透出来。
“就送到这里吧。”芽衣停下脚步，准备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穿着上去吧，明天再给我。”穹阻止了她的动作，“晚上凉。”
芽衣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谢谢你今天的晚餐，还有……陪练。”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显然又想起了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穹看着她微红的脸颊，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嗯。上去吧。”
“你……”芽衣似乎想说什么，踌躇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飞快地向前一步，踮起脚尖，在那近在咫尺的、线条冷硬却异常温柔的脸颊上，轻轻地回吻了一下。
一触即分。
如同羽毛拂过，轻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做完这个大胆的举动，芽衣整张脸瞬间爆红，根本不敢看穹的反应，转身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抓着宽大的外套，飞快地跑进了宿舍楼的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穹愣在了原地。
脸颊上那柔软而湿润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的香气。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被亲吻的地方，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怔忪和……难以置信。
随即，那怔忪化为了如同春水破冰般层层漾开的笑意，最终汇聚成一个极其明显、极其温柔的弧度，在他唇角绽放。他低低地笑出声来，摇了摇头，望着芽衣消失的方向，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学得倒是快……”
他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直到某个房间的灯光亮起，窗口隐约映出那个熟悉的身影，才转身，慢步融入夜色之中。步伐似乎比平时更轻快了些。
宿舍房间里，芽衣背靠着门板，双手捂着依旧发烫的脸颊，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她刚才……居然真的那么做了！
害羞和懊恼之后，涌上心头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雀跃的甜蜜。她慢慢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还带着穹气息的外套里，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窗外，月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