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终究没能跟楚灵儿回实验室。
就在他勉强喝完那碗温度刚好的药膳粥,准备履行那“半小时”的承诺时,陈默神色凝重地敲门进来,甚至顾不上楚灵儿在场,直接附在叶凡耳边低语了几句。
叶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方才被楚灵儿的温柔短暂软化下来的线条重新绷紧,甚至比之前更加冷硬。他放下粥碗,对楚灵儿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但其中不容置疑的决断让楚灵儿把所有劝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紧急情况,我必须处理。”他言简意赅,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碴。
楚灵儿看着他迅速切换的状态,心中叹息,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战场。她默默收起保温盒,轻声叮嘱了一句“无论如何,保重身体”,便悄然离开了。她能做的,也仅止于此。
叶凡转向陈默:“确定是‘彼岸花’的人?”
“基本确定。”陈默点头,“对方没有隐藏身份,直接联系了我们的公开商务邮箱,发来了一份会面邀请。落款是‘鸿煊国际咨询’,吴鸿煊。”
吴鸿煊!“园丁”本人,竟然如此直接地找上门了。
会面地点定在第二天下午,江城一家极为私密、会员制的高端茶舍,“清寂轩”。这里环境幽静,注重客人隐私,是许多不便在公开场合会面的人士首选。
叶凡准时抵达。在服务生的引导下,他走进一间名为“听雨”的包间。室内燃着淡淡的檀香,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枯山水庭院,气氛静谧得近乎压抑。
吴鸿煊已经到了。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穿着合体的深灰色中式立领套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商人式的温和笑容。若不是叶凡早已掌握其底细,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一个成功的、颇有品味的儒商。
“叶总,久仰大名,幸会。”吴鸿煊起身,主动伸出手,姿态从容,仿佛两人只是寻常的商业伙伴会面。
叶凡与他轻轻一握,触手感觉干燥而稳定。“吴总。”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两人落座,穿着素雅茶服的茶艺师安静地为两人沏茶,动作行云流水,之后便无声退下,关上了移门。
“叶总年轻有为,擎天资本这几年发展迅猛,令人钦佩。”吴鸿煊端起小巧的茶杯,轻轻啜饮一口,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欣赏,眼神却像探针一样扫描着叶凡的反应。
“吴总过奖。”叶凡不动声色,“‘鸿煊国际’深耕咨询领域,底蕴深厚,才是真正的前辈。”
客套话点到即止。吴鸿煊放下茶杯,笑容不变,话锋却悄然一转:“商场如战场,起起落落本是常态。有时候,退一步,并非怯懦,而是为了积蓄力量,看得更远,走得更稳。叶总觉得呢?”
试探开始了。这是暗示他停止对“彼岸花”的调查和攻击。
叶凡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叶某习惯了一路向前,不习惯后退。况且,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没有回头箭。”
吴鸿煊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哦?看来叶总是决心要在这条路上走到底了?只是,前方的风景,未必如叶总所想那般美好。有时荆棘密布,有时……甚至是万丈悬崖。”
威胁,裹着关怀的外衣。
“风景如何,总要亲眼看了才知道。”叶凡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至于悬崖,跳下去,未必就会摔死。”
包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分。檀香的烟雾袅袅升起,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吴鸿煊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像是惋惜一个不懂事的后辈:“叶总果然如传闻中一样,魄力惊人。不过,有些力量,远非个人意志所能抗衡。‘彼岸花’……它代表的,不仅仅是一家资本。”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叶总,以你的才华和能力,何必执着于一些……陈年旧事?这个世界很大,机会很多。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相处?‘彼岸花’欣赏有能力的年轻人,也许,我们可以成为……合作伙伴?”
威逼之后,是利诱。试图将他拉拢,或者,至少是让他停止敌对。
叶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道不同,不相为谋。叶某习惯了独来独往,高攀不起‘彼岸花’这样的‘合作伙伴’。”
明确的拒绝,不留丝毫余地。
吴鸿煊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他靠在椅背上,重新审视着叶凡,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之前那层儒雅的伪装剥落,露出了属于“清道夫”的本质。
“看来,是谈不拢了。”他语气转冷,“叶总,我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有些游戏,一旦开始,就不是你想停就能停的。代价……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线头的衣襟,最后看了叶凡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即将撞上冰山的莽撞船长。
“茶不错,可惜了。”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包间。
叶凡独自坐在原地,窗外枯山水的砂石纹路依旧宁静,但他知道,平静已被彻底打破。
这第一次接触,既是“彼岸花”的威慑与试探,也是一次最后通牒。对方已经清楚地知道他的立场,而他也明确地拒绝了招安。
战争,从此刻起,进入了全新的、更加危险的阶段。对方不再隐藏,开始正面施压。吴鸿煊最后那句关于“代价”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
叶凡缓缓饮尽杯中已凉的茶,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他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条加密信息:
“接触完毕,态度明确。通知所有人,最高警戒。风暴……要升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