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靖王府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
沈如晦独坐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从冷宫带回来的账簿。最后一页被撕去的痕迹格外刺眼,像是有人刻意要隐藏什么。
王妃。
陈管家轻叩门扉,
还是没有王爷的消息。
沈如晦闭了闭眼。萧珣已经失踪整整一夜,这绝不寻常。以他的武功和智谋,就算遇到再大的危险,也该有办法传递消息。
继续找。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动用所有暗线,但不要惊动皇后的人。
陈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躬身退下。
沈如晦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静观师太临终前的警告不断在耳边回响:
小心...身边人...
她走到妆台前,取出母亲留给她的那枚木牌。木牌上的幽兰已经有些褪色,但那一滴朱红依旧鲜艳如血。这是沈家女儿代代相传的信物,证明着她的血脉。
她轻声低语,
您若在天有灵,请指引女儿...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木牌背面一道极浅的刻痕上。那痕迹很新,不像是岁月留下的磨损。她用指尖细细抚摸,忽然看到一行极小的字:
【密道可通冷宫,地砖下藏真相】
是母亲的字迹!这木牌不知何时被调换过,真正的讯息直到现在才显现。
沈如晦的心猛地一跳。看来母亲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提前做好了安排。
她不再犹豫,立即换上夜行衣,将必要的工具和药物贴身藏好。既然萧珣不知所踪,那她就必须独自完成这个任务。
王妃要去何处?
陈管家见她这身打扮,急忙问道。
我去去就回。
沈如晦系紧腰带,
若王爷回来,告诉他...等我。
她没有走正门,而是从王府后院的假山密道离开。这是她嫁入王府后发现的密道,连萧珣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密道直通城西,出口就在那处废弃宅院的假山下。沈如晦轻车熟路地穿过密道,很快就来到了冷宫的地界。
夜色中的冷宫比白天更加阴森。寒风穿过破败的殿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沈如晦避开巡逻的侍卫,悄无声息地来到母亲生前住过的那间破屋。
屋内陈设依旧,只是积了更厚的灰尘。她按照木牌上的提示,找到靠墙的第三块地砖。地砖边缘有明显的撬动痕迹,看来不久前有人来过这里。
她心中一紧,急忙撬开地砖。幸运的是,下面的铜盒还在。
铜盒上了锁,但锁孔周围有新鲜的划痕。沈如晦取出母亲留给她的银簪——这把簪子一直被她贴身收藏,从未离身。
银簪插入锁孔,轻轻一转,铜盒应声而开。
盒内的物品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最上面是几封伪造的通敌书信,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若不是深知母亲的为人,连她都要信以为真。书信下方是一枚刻着皇后私印的令牌,令牌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经常被使用。
最让她震惊的,是一本薄薄的册子。里面详细记录了皇后如何收买官员作伪证,如何伪造沈家与北狄往来的证据,甚至连每一笔赃款的去向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册子的最后一页,赫然记录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皇后与北狄大皇子有私情,育有一子,养在宫外...】
后面的内容被人撕去了,但仅凭这一行字,就足以让沈如晦心惊胆战。
原来如此...皇后不仅要铲除沈家,还要为自己的私生子谋夺皇位!
突然,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沈如晦立即吹熄烛火,闪身躲到门后。
仔细搜!皇后娘娘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李公公的声音!
沈如晦握紧了袖中的银针,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搜到这间屋子。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李公公好大的阵仗。
是萧珣!
沈如晦透过门缝,看见萧珣负手站在院中,月光照在他玄色的蟒袍上,衬得他面色如霜。他身后跟着一队亲卫,个个神情肃杀。
李公公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萧珣,顿时慌了神:
王、王爷...您怎么在此?
本王倒要问问,
萧珣的声音冷得像冰,
深更半夜,带着侍卫来冷宫,意欲何为?
奴、奴才是奉皇后娘娘之命...
皇后?
萧珣冷笑一声,
可有圣旨?可有手谕?
李公公语塞,额上渗出冷汗。
萧珣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向沈如晦藏身的屋子。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与她在黑暗中相遇。
没有惊讶,没有质问,只有了然。
走吧。
他轻声说,仿佛他们早就约好在此相见。
在萧珣亲卫的护送下,他们顺利离开冷宫。马车里,沈如晦终于忍不住问道:
王爷这一夜去了何处?
萧珣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
有人给本王报信,说皇后要在冷宫设伏。
字条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今夜子时,冷宫有变。
字迹陌生,但沈如晦注意到墨水中特有的草药气味——那是静观师太常用的配方。
师太她...
沈如晦心头一紧。
是她临死前,给本王留了信。
萧珣的目光深邃,
让我们小心身边人。
沈如晦将铜盒递给他:
这些都是皇后陷害沈家的证据。
萧珣仔细翻阅着盒中的物品,脸色越来越凝重:
比本王想象的还要严重。看来,皇后不仅要铲除沈家,还在为她的私生子铺路。
他拿起那本册子,指着被撕去的那一页:
这里原本记录的,应该是那个私生子的下落。
王爷早就知道?
萧珣摇头:
只是猜测。三年前,皇后以养病为名,在宫外住了大半年。那时本王就觉得蹊跷。
马车缓缓停在王府门前。下车时,萧珣突然握住沈如晦的手:
这件事很危险,你本可以等本王回来。
沈如晦抬头看他,月光下她的眼神坚定如铁:
沈家的血债,必须由我亲自讨回。
回到书房,沈如晦将证据一一取出,仔细研究。突然,她发现那枚皇后令牌的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
【祭祖大典,改天换日】
她急忙将令牌递给萧珣:
王爷看这个。
萧珣接过令牌,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看来,皇后是打算在祭祖大典上动手了。
我们该怎么办?
萧珣沉吟片刻:
将计就计。既然皇后想要在祭祖大典上发难,那我们就陪她演完这场戏。
他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信:
本王这就去安排。不过...
他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皇后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遍布。我们必须要找到她最信任的人,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沈如晦想起一个人:
李公公?
萧珣摇头,
他不过是条走狗。皇后真正信任的,是她的侄女,如今的柳贵妃。
柳贵妃...沈如晦想起那个总是面带微笑,眼神却冷如冰霜的女子。
我有办法接近她。
沈如晦突然道,
柳贵妃常年患有头风,太医院的方子始终不见效。或许,我可以...
不行!
萧珣断然拒绝,
太危险了。
这是最好的机会。
沈如晦坚持道,
只有取得她的信任,我们才能知道皇后的全盘计划。
萧珣凝视她良久,最终长叹一声:
答应本王,一定要小心。
窗外,启明星已经升起。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中酝酿。
沈如晦握紧手中的证据,目光坚定。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皇后得逞。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屋檐,很快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那张被撕去的纸页,此刻正静静躺在一个精致的香囊里,随着那人的脚步,向着深宫而去。
祭祖大典,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