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杉所说的离开这座城市的邀请,维茵斯不甘地别过脸去,看上去肩膀在微微颤抖。杉自以为这是很好的选择,但不知道这对于维茵斯来说只是回到了由杉所制造的,名为保护的牢笼而已。
维茵斯最讨厌自己的这种无力感,同时也恨透了杉的这股控制欲,但是比谁都清楚,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绝望得甚至想要去跟塔希尔投降,无论后果如何,至少可以同时摆脱杉和来自圣地的束缚了。
可是无论是跟杉离开这里,还是向塔希尔投降,维茵斯所得到的都不会是他想要的自由。
维茵斯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低垂着眼眸,半响才开口道:“塔希尔在乎的无非是贵族的尊严和利益,给足他面子,同时证明自己能给他带来比卡里姆更多的利益,或许就还有转机。”
“没有必要这样。我大概能够理解,这不是你想要的自由。把我交出去,剩下的由我来解决。” 杉试图思考了一下维茵斯到底在顾虑什么而不肯把自己交出去,随后小声试探着补充道:“我答应你不会对无辜的人类出手。”
“不是这个问题!”维茵斯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吼道。
可话音还未落,忽然传来了沉重的撞门声。几声过后,随着一声闷响,店门被骑士团撞得粉碎,数名骑士拿着武器蜂拥而入,长矛直指二人咽喉,结束了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谈话。
杉将维茵斯护在身后,眼神冷漠地看着骑士团,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碎裂的门板和木屑,小声地嘀咕道:“啧,早知道会这样应该像之前那样设置几层结界的。”
但也奇怪,直到门被撞时,他和维茵斯才发现对方的到来,杉觉得大概是对方用了什么奇怪的隐藏魔法吗,有这种水平的魔法师在的话,大概设置那种普通的结界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这是骑士团特有的魔法,能够隐藏队伍的气息,防止打草惊蛇。”维茵斯压低声音对杉说道,他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连这样的魔法都拿出来用了。
“住口异族!不许窃窃私语!”用长矛指着维茵斯的骑士吼道,随后举着长矛逼近了一步。
杉看了看屋里和门外,大概五六十名骑士和几个魔法师:“人比想象中要少。”
维茵斯下意识接话:“这还少!”那天晚上派出去搜查违禁品的人也不过十几人而已。
“闭嘴!”围住二人的骑士怒吼一声,向前再迈出一步,长矛的锋利刃尖几乎紧贴二人的皮肤,大有再敢出声便将二人刺穿的凶狠气势。
在确认冲进店内的骑士已将二人控制住之后,塔希尔缓缓步入店内。与卡里姆不同,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倒是身材高大魁梧,面容与卡里姆有几分相似,却显得更为阴郁。他金色的发丝梳理得整整齐齐,乍看之下颇具骑士风范,然而眼神中却流露出如同看向蝼蚁般的轻蔑。
“抓住他们。”塔希尔的声音冰冷。
他那双与卡里姆相似的小眼睛死死盯着杉,毫不掩饰其中的杀意:“敢反抗就直接砍断他们的手脚,别弄死了,我要活的。尤其是那个白头发的,我要亲自处刑。”
骑士们立刻拿出刻有咒文的锁链上前要将二人抓捕,魔法师们也开始咏唱束缚魔法的咒语。
维茵斯见状,一边死死地抓着杉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以防他忽然动手,一边将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住手,这里是私人店铺,你们无权……”
“无权?”塔希尔冷笑一声,示意包围二人的骑士们让开一些。
他走到维茵斯面前,用剑柄挑起维茵斯的下巴:“在这座城市,我就是权力。杀了我的弟弟还想全身而退?”
“卡里姆在大街上公然抓捕冒险者充当奴隶,我们仅是出于自卫。”维茵斯语气毫不畏惧。
“自卫?”塔希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狂笑了起来,“一个异族杀了人类贵族,这就是死罪!在这座城市我就是法律!”
“冒险者又怎样,不过是低等生物,还妄想拥有人权?”塔希尔对骑士们打了个手势,“给我拿下!先割了他的舌头。”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哈欠声和慵懒的嗓音:“哎呀呀,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能少了我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冒险者行会分会长笑眯眯地斜倚在门框上,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嘴角挂着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他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帕托克,正扶着墙大口喘气,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冒险者行会的分会长?”塔希尔皱起眉头,语气不善,“这是骑士团的公事,与冒险者行会无关,还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分会长慢悠悠地走进店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哇哦,骑士团团长好大的威风,但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能跟冒险者行会无关?”
他指了指杉:“这位是我们冒险者行会b级冒险者,在委托期间因为人类的原因,出了点小意外,我还没来得及跟骑士团团长您讨论呢。”
然后又指了指维茵斯,“药剂店店主可是我在这座城市里最好的朋友,我记得我有严厉警告过不许找这家店的麻烦来着,我正要去商讨追究卡里姆的责任,不过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团长大人亲自来一趟呢?”
“朋友?”塔希尔的脸色更阴沉了。“一个连市民权都没有的异族商贩,也配当你的朋友?分会长,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挑选宠物也要选择符合身份的才行。”
“身份这种东西最无聊了,而且关键时刻还不好用。”分会长打了个哈欠,“塔希尔团长,卡里姆的为人这座城市里谁都清楚,他上门找茬破坏约定在先,这两人只是在保护自己,在我看来已经非常克制了,如果换作是我可能下手更重。”
塔希尔怒极反笑:“分会长是喝多了没醒酒呢还是觉得我好糊弄?他们杀了贵族是事实,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分会长想包庇杀人凶手?还是想袒护有罪的非人类?在人类的城市中?”
“我是在与你讲道理。”分会长转向杉,上下打量着他,“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冲动之人。从他的长相和你那弟弟的品行来看,即便不在现场,我也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我可不记得按照与这个国家王室的约定,异族冒险者是可以随意被当街抓捕并沦为奴隶的。”
塔希尔的脸色铁青,他死死地盯着分会长,从牙缝里挤出:“你想保他们?”
分会长叹了口气,收起玩笑的表情,语气变得严肃:“塔希尔团长,你为王室办事,而我也与王室合作,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大。卡里姆的死确实遗憾,但他违反约定抓捕冒险者也是事实。不如给我个面子,我也不再追究他对药剂店店主出手的事,我们找个更为公平的方案来解决另一个人的事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