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底的灰里闪出一点银光,我没动。
阿箬先蹲下去。她没用手碰,而是从药篓里拿出一张薄纸铺在灰上,又撒了一层黄色的粉。粉末落下的时候,那点银光变大了,像油花一样散开,露出一块黑色的小碎片,指甲盖那么大,边缘不整齐,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掰下来的。
我看向鲁班七世。
他点点头,从腰间拿出一把黑色的镊子。这镊子是他用陨铁做的,不怕灵力反噬。他走过来,弯腰把碎片夹了起来。
就在碎片离地的一瞬间,我胸口一热。
怀里的时空之花轻轻颤了一下。它本来是合着的,现在花瓣慢慢张开,透出一点金光。光很弱,但我看清了碎片上有一道细纹,和花茎上的纹路很像。
“这东西不对。”鲁班七世低声说,“不是金属也不是石头。太轻了,可火烧不坏。”
我把手伸过去。他把碎片放在我掌心。
很冷。比冰还冷,但不会化。我摸了摸耳朵上的青铜环。洞天钟安静了一下,然后轻轻震了两下,像是回应什么。
我没有让花靠过去。
上次在石门前,柳如烟的影子突然出现,后来被黑气绞碎。我知道这里的东西不能乱碰。我想到一个可能——如果这碎片是引子,会触发禁制,那现在碰它就是打开开关。
我闭上眼,把神识沉进去。
洞天钟还在运转。凝血树的根缠在我的识海边,这是我加的防护。每次看重要信息,我都会这么做。前世做实验,错了可以重来。修真界不行,错一步就死。
玉片在我贴身的药囊里。
我拿出来,放在膝盖上。正面有很多字,古老但能看懂。背面有个倒钟的印记,和耳环上的花纹一样。这是凭证,也是钥匙。
我一手按住青铜环,一手放在玉片上。
文字一下子冲进脑子,不是一行行看的,是一股脑灌进来。口诀、火候、药材配比、神识路线,全混在一起。我咬紧牙,额头出汗。洞天钟震动加快,凝血树的根收紧,帮我分开真假信息,留下有用的。
有一段口诀出现了三次,内容不一样。我停下来,让洞天钟回放刚才的过程。第二次的那个版本里,有一个字写成了“焚”而不是“分”。差一个字,整条经脉就会炸。这是陷阱,故意写错的。
我去掉这个版本,继续往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能感觉到呼吸变慢,心跳也稳了。丹诀的内容越来越清楚,像一团乱线被慢慢理顺。九转玄丹诀不是一个固定的方子,而是一套方法。主药可以根据炼丹的人和环境变化。最难的是“转”,每一转都要换一种火,从凡火到心火,再到魂火。
最关键的一句在最后:“以钟为引,纳万象入微尘。”
我睁开眼。
洞天钟嗡了一声,像是听懂了。
阿箬站在我旁边,一直没说话。她手里抓着药囊,手指发白。我知道她在等结果。刚才我僵了快半刻钟,她怕出事,但没打扰。
“怎么样?”她问。
“是真的。”我说,“完整的。”
我把玉片收回药囊,贴身放好。然后抬头看着手中的黑色碎片。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
我抬起左手,让时空之花悬在碎片上方三寸。
花蕊轻轻抖了一下。一道细金线射出来,插进碎片的裂缝里。两者碰到的那一刻,亮了一下,接着一明一暗,像是在传递消息。
鲁班七世往后退了半步。
“这不是我们能理解的东西。”他说,“机关术讲结构,讲动力来源。这玩意儿……没有零件,也没有核心,但它在动。”
我盯着那根金线。
它不只是连着,更像是在读取。花的反应越来越强,花瓣完全展开,金光顺着茎流下来,渗进我的手腕。一股信息顺着经脉往上走,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遥远,沉重,带着时间的味道。
这片碎片,曾经属于一个更大的东西。
那个东西,可能还没毁。
我正想再靠近一点,看看还能发生什么,地面忽然抖了一下。
很轻,像远处有人走路。但我们三个都停住了。
不是脚步声。
是从遗迹深处传来的。
“咔——”
一声响,像铁链断了。不是一根,是一排锁扣同时崩裂。声音顺着墙传来,带着震动。我耳朵上的青铜环猛地一烫,洞天钟自动启动防御,内部空间折叠一角,形成护罩。
阿箬后退一步,靠在墙上。
鲁班七世立刻收起陨铁镊子,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机关匣。他知道这里不能用傀儡,之前的傀儡一进来就碎了,但他还有别的准备。
我看向丹室尽头的通道。
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可我知道,刚才那一声不是自然发生的。整个遗迹都被封印,进门要血祭,走路要破幻,连丹方都有真假。这种地方,不会无缘无故断链子。
除非,有什么东西本来就被关在里面。
而现在,它松动了。
我收回时空之花,把碎片放进另一个药囊。这个袋子是避灵布做的,能隔绝气息。做完这些,我才开口。
“我们不能再待太久。”
阿箬点头。“这里的空气变了。刚才还有点香味,现在……闻起来像铁锈。”
我没纠正她。她说的铁锈味,其实是血和腐土混在一起的味道。但我不说。有些事,知道就行,不用说出来吓人。
鲁班七世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那些符文。它们刚才亮了一下,现在又暗了。他摇头。
“铭文不稳定。再过一会儿,退路可能会塌。”
我站起来,拍掉膝盖上的灰。
玉片已经记住了大部分内容,剩下的可以路上看。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个房间,找到出口。这地方看着是死路,但既然有门,就一定有路。血手丹王能来,别人也能走。
我往前走了一步。
阿箬跟上来,在我左边。鲁班七世走在最后,手里多了个青铜圆盘,上面有几个小孔,用来测灵流方向。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盘面,防止踩进阵法。
通道比进来时长。墙上的符文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缺口,像是被刮掉的。我注意到地上有几道划痕,很深,从墙边延伸到中间,像是有东西被拖过去。
不是人。
痕迹太宽,也不规则。
我放慢脚步。
阿箬察觉到了,也停下。
“怎么了?”
我抬手让她别说话。
前面五丈远的地方,有一块石板凸起来。和其他的不一样,边缘很新,像是最近被人动过。
我蹲下,用手蹭了蹭表面。
灰尘下面,有一点红。
不是血。
颜色更深,干了以后发黑,碰到手指有点黏。我闻了一下,没味道。但这不是好事,说明它不在我们的感知范围内,或者被处理过。
鲁班七世走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这是封印液。”他说,“我祖上传下来的图谱里提过。用来镇压活物的,沾到石头都能让灵脉枯三年。”
我盯着那块石板。
它下面是空的。
刚才那声锁链断裂,不是从头顶,也不是从侧面。是从下面传来的。
我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阿箬抓住我的袖子。
“下面……有什么?”
我没回答。
因为就在这时,那块石板自己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