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还没关好,外面又传来拖地的声音。
我站在原地没动,手已经放在药囊上。阿箬退到墙边,抓紧竹篓的带子,呼吸变轻。刚才丹盟的人刚走,现在又来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我不敢大意。
声音停在门口。
一个灰黑的身影站在那里,比普通人高半头,披着麻布长袍,肩膀上有七个暗色的星点图案。他拄着一根骨杖,头上挂着三枚铜铃。可他每走一步,铃不响,我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我盯着他问:“你是谁?”
他停下,抬头看我。脸上有很多皱纹,眼睛浑浊,但看到我的时候,瞳孔缩了一下,好像认出了什么。
“摩陀。”他说,“南疆巫族的执礼长老。”
我没说话。阿箬在我身后小声说:“是他。卷轴上的符纹和他衣服上的一样。”
我点点头,没露出表情:“进来可以,先把杖放下。”
他看了我一眼,慢慢把骨杖靠在门边。铃铛还是没响。
我指了下椅子:“坐。”
他坐下,动作很稳。我没让人倒茶,也没先开口。这种人不会没事来找我,等他自己说目的最安全。
他先看了眼桌上的青藤卷轴,然后才看我:“你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吗?”
“你说呢?”我反问。
“它只能传给圣女血脉。”他说,“而且必须是银心归位之后才能打开。你不是巫族人,但它对你没有排斥。反而……”他顿了顿,“它在回应你。”
我摸了摸耳环。刚才接过卷轴时,确实有点温。
“所以你们派它来试探我?”
“不是试探。”他说,“是确认。钟主现世,七祠震动。我们等了八百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钟主?”我冷笑,“别给我安名字。我只知道我体内的东西不能说,也不能提名字。你们既然知道洞天钟,就该知道规矩。”
他点头:“静默之约。一旦泄露,钟沉三日,反噬灵力。我们不会说出去。”
“那你们想要什么?”
“合作。”他说,“秘地里的银心,本来是我们初代圣女的心脏。当年被人取走封印,现在回到血脉中,是命中注定的事。但中州那些炼丹师不会放过它。他们想炼化心脏,提取圣血之力,掌控南疆气运。”
我听着,没打断。
“丹盟已经动手了。”我说。
“他们会继续动。”他说,“不只是丹盟。合欢宗、万毒魔宫残部,还有一些大宗门的暗线都在盯着。你现在成了目标。”
“所以我更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找我?因为我是个散修?还是因为我有个不能说的秘密?”
“因为你活着走出了秘地。”他说,“别人进去,要么疯,要么死。你不仅活下来,还让圣女完成了融合。这不是运气。是你体内那座钟在护你。”
我没说话。
他说得对。试炼时空间塌陷,我躲进了洞天钟里。药性暴走那次,也是钟帮我提纯净化。这些事没人知道,但他全说了出来。
“你们查过我?”
“查不了。”他说,“钟有屏蔽之力。但我们能感应到痕迹。你在南疆留下的气息里,有和银心同源的波动。”
我盯着他:“说条件。”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墨绿色玉简,放在桌上。
“第一,情报共享。凡是关于血手丹王残党、丹盟动向、洞天钟起源的消息,我们都会告诉你。第二,如果你被围攻,巫族可以派出三位大巫帮你作战,不设时间限制,只希望你能保住圣女传承。”
我看了一眼玉简,没伸手。
阿箬突然开口:“你们不怕他拿了东西就跑?”
摩陀看了她一眼:“他要是想逃,早就不回来了。从南疆出来后,他可以直接消失。但他来了中州,还住在程家给的房子。说明他在准备对抗。这样的人,不会背叛。”
我看了一眼阿箬。她站在我旁边,手里还抓着竹篓,但眼神稳了。
“你们怎么保证自己守信?”我问。
“玉简无咒。”他说,“不用魂契,不用发誓,也不用心魔起誓。因为它只是开始,不是结束。你不信的话,可以用你的方法检查。”
我招了下手。
风雷鹰从房梁飞下,落在桌边。我让它用羽毛碰了下玉简。鹰眼闪出一道金光,随后收翅不动。
没问题。
我这才伸手,把玉简放进药囊最底下。
“合作愉快。”我说,“但我先说好——如果你们哪天把我当工具用,或者伤害阿箬她们,我不介意再进一次秘地,把你们封印的东西全挖出来。”
摩陀慢慢站起来,重新握住骨杖。
“钟主之言,七祠共听。”他说,“你护圣女,我们护你背后。从此,南疆不再沉默。”
他转身离开,脚步很轻,身影穿过走廊,慢慢消失在夜里。最后,连脚印都没留下。
门关上后,屋里安静了。
阿箬走到桌边,拿起青藤卷轴,翻到最后一页。
“‘钟主现世,七祠当启’。”她念了一遍,“后面被咬掉了。”
我接过来看。边缘有牙印,像是被小动物啃过。奇怪的是,藤皮上有一丝淡淡的味道,像雨后泥土里刚冒出来的蘑菇味。
我正想着,耳环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警告,也不是共鸣。
像是一种回应。
我低头看着卷轴,还没说话,外面传来扑腾声。
接着是翅膀拍打窗纸的声音。
一只巴掌大的黑色鸟形傀儡撞上窗户,滑下来,掉在窗台上。尾巴上绑着一根细线,线上挂着一枚小铜片。
我走过去打开窗。
傀儡不动了,铜片还在晃。
我拿下来翻过来一看,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合欢宗探子已入城,三日前登记为采药学徒,用的是假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