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床不见了，连同那张陪伴了他多年的书柜也不见了踪影。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你们这叫什么事儿啊！”
凌知玮猛地甩下包，气得声音都抖了。
“我这可是正式卧室！不是临时仓库！说没就没？就算杉杉再可爱，也不能这么胡来吧！”
“四哥，真不怪我啊……”
杉杉站在客厅角落，两只小手揪着裙角，眼睛湿漉漉的，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我、我昨晚就说了别搬，是我的东西少，能凑合住别的房间。可爷爷奶奶非要腾出这间房给我，说小孩子要阳光要通风，还说楼下靠南边的最好……我拦都拦不住。”
她抿着嘴，悄悄低头笑了笑。
心里却暖乎乎的。
这一家人，对她好得简直没边了。
这时，凌振康从厨房走出来，穿着一件老式汗衫，肩上搭着毛巾，斜着眼扫了凌知玮一眼，也不说话，抬起粗糙的手指，慢悠悠地指向楼上。
“吵什么吵？你东西早就给你挪到书房了，收拾得整整齐齐。从今天起，那间归你，听见没？”
“真的？！”
凌知玮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愁云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太棒了！我正愁书房太乱没法用呢！这下好了！”
杉杉一个人杵在客厅中央，仰头望着他欢快的背影，眨巴眨巴眼睛，小脸写满了困惑。
“他怎么突然这么开心？明明刚才还气得跳脚。”
顿了顿，又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微微翘起。
管他呢，只要四哥高兴，那就不算坏事。
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屋外风轻月朗，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干脆缩进被窝里，伸出小小的手，偷偷揪住了爸爸凌安勋的衣角。
“爸爸……”
她小声开口。
“明天你能不能与爷爷奶奶说一声……别再给我买这么多东西了。衣服、玩具、新书包，还有那个电动小马……太多了。”
她咬了咬嘴唇，睫毛微微颤动。
“我怕……我怕被宠坏了。万一以后我真的变成一个任性又不懂事的坏小孩，你们会不会就不爱我了？”
凌安勋正靠在床头看书。
听到这话，立刻放下手中的书，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小小的身影。
他没急着回答，而是慢慢俯身，凑近她的脸颊，一口亲了下去。
满脸硬茬的胡须蹭过她娇嫩的脸蛋，痒得她往后躲。
“哎哟，口水蹭一脸了！”
杉杉皱着小鼻子，一脸嫌弃地抬起袖子使劲擦了擦脸，嘟囔道：“爸爸你怎么又这样！”
“哈哈哈！”
凌安勋笑得前仰后合。
“你？坏小孩？别说笑了！我闺女怎么可能坏？”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你爸我敢保证，你这辈子都坏不起来，哪怕你想使点小脾气，别人看着都觉得是撒娇。”
“真的吗？”
她眨着眼睛，半信半疑，眼里还残留着一丝不安。
“当然是真的。”
他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记住，就算将来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欢你，觉得你不对、不够好，我也永远站你这边。我会第一个把你抱进怀里，告诉你，没关系，爸爸爱你。”
杉杉听完，小胸脯起伏了一下，眼里的雾气慢慢散去。
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第二天清晨。
爷爷凌振康早早起床，拎着鱼竿，乐呵呵地喊：“杉杉，走啦！咱们今天再去河边钓鱼，昨天输得太惨，非得扳回一局不可！”
杉杉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扎着两个小辫子，手里拿着一根刚从柳树上折下来的枝条。
她踮着脚往水里抛钓线，一本正经地说：“爷爷，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两人蹲在河岸边，盯着浮漂，一坐就是半个钟头。
爷爷一条没钓到，眉头越皱越紧。
杉杉也是两手空空，但时不时歪头偷笑。
等到爷爷叹了口气，懊恼地抓头发时，她突然把竹篓掀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赫然在目！
“爷爷你看！”
她得意地晃着脑袋，眼睛弯成月牙。
“今天我又赢了！要不要给你这条最大的烧汤喝呀？”
凌振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又来！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她也没正经钓，偏就能变出鱼来……邪门！”
他越想越憋屈。
堂堂老兵，年轻时能端机枪穿战壕，如今却被个五岁小丫头耍得团团转。
这哪是爷孙钓鱼？
这是精神打击大会！
终于，他猛地一拍大腿，下定决心。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走！”
他一把牵起杉杉的小手，气势十足地往门外走。
“今天带你去见几个老战友！让他们也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叫‘后生可畏’！”
当年他们并肩作战，到现在还是铁打的交情。
现在孙子孙女辈的事儿，当然也要一起分享！
他带着杉杉，一路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推开一位老战友家的院门。
“你们几个老家伙，耳朵都给我支棱起来。”
凌振康一脚跨进门，站在院子中央，猛地一拍结实的胸膛。
“听好了！我家杉杉，别看个小胳膊小腿儿，钓鱼技术那叫一个绝！别说你们这些老头子，就是你们加起来，三个臭皮匠都不顶她一个诸葛亮！一只手都能把你们全赢趴下！”
几个老头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中写满了疑惑。
这老头凌振康，今天是铁了心要借着孙女的光，好好地在老兄弟们面前显摆一番。
“老凌，你住院住太久，把脑子给住傻了是不是？这种话你也敢往外说？你就不怕回头被人戳脊梁骨？”
其中一个老头忍不住拍了拍凌振康的肩膀。
“哎哟，这话要是传出去，人家不得以为咱们军区退休干部家里出了个神童？小丫头才多大，你说她懂这些？”
杉杉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小小的身影藏在爷爷的影子里，双手乖乖地背在身后。
她仰着头，认真听着几位爷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
可他们那些绕来绕去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懂。
但她看得出来。
那些看她的眼神，没有一丝防备，反而是暖暖的。
她悄悄地眨了眨眼，心里默默认定。
于是，杉杉趁着大人们还在争论不休，轻手轻脚走到水塘边。
她的小手熟练地一甩鱼线，动作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