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刘英子拎着菜篮子从市场回来。
一路上，她感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回到家，她“哐”地一声摔上门。
拉着曹佳佳的手腕，用力往前拖拽。
那孩子的手腕被攥得通红，皮肤上已经浮现出几道指印，火辣辣地疼。
可她却咬紧嘴唇，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
好不容易被拖进了屋门，刘英子猛地跺了一下脚。
手中的菜蓝子“哐”的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曹大强！你又给我躲哪儿去了？整天躺在这屋里装死吗？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养老院吗？供你吃供你住还让你享清福？”
“这日子到底还要不要过了？你还想赖到什么时候？”
她一眼就看见曹大强歪在藤椅上，手里抱着个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吹着茶。
可这一幕偏偏最刺眼，让刘英子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
“又吵起来了……”
曹佳佳缩在墙角，手指紧紧抠着衣袖。
她不敢出声。
只能趁着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悄悄从门缝里溜出去。
可母亲刚才说的话，却还是狠狠凿进她的耳朵里。
“妈说得对，是那丫头的错。要是没有她，爸妈就不会天天吵，家里也不会乱成这样，一切都是因为她。”
那些话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越想越觉得是对的。
“只要将她赶走，妈妈爸爸就能和好如初，这个家也能恢复以前的模样……”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胡乱地擦掉脸上的脏痕。
然后转身就跑。
她想去那里找个人说说话，或许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可刚跑到杨家门口，就看见杉杉从小院里蹦跳着跑了出来。
曹佳佳原本压抑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她脑子一热，几步冲上去，指着杉杉的鼻子吼道。
“你赶紧滚回你家去！这儿不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谁允许你天天在这里晃荡的？”
杉杉吓了一跳，猛地停住脚步，瞪大眼睛看着她。
“不是我家？”
她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那你家？你家穷得连饭都吃不上，还敢赶我走？真是笑话！”
说完转身就想离开，懒得跟她多费口舌。
曹佳佳哪肯就这么让她走了？
她一步跨上前，狠狠抓住了杉杉的手腕。
“你说什么？你不该待在这儿！你不该出现！都是因为你，我爸妈才吵架的！”
“你放手！”
杉杉猛地一挣，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我再说一遍，再敢碰我一下，我就真咬你了！”
她说着，嘴巴张开一些，露出那对尖尖的小虎牙。
配上她竖起的眉毛和瞪圆的眼睛，模样既凶狠又有点可爱。
可落在曹佳佳眼里，却像是恶鬼现形。
“哇！”
她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撒腿就往远处狂奔。
杉杉站在原地，拍了拍手。
然后叉起腰，仰着小脑袋，一脸得意地望着她逃跑的方向。
“哼，谁怕你啊？神经病！”
可这得意还没维持两秒，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规律的“轱辘”声。
她耳朵一动，赶紧把刚才凶巴巴的眼神收起来。
眨了眨眼睛，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回头望去。
凌安勋坐在轮椅上，推动着轮圈，慢慢靠近。
他眉头微皱，语气带着几分关切。
“怎么回事？她刚才为什么追着你跑？发生什么事了？”
杉杉撅着嘴，小脸皱成一团。
“坏爹根本就不喜欢她嘛！最近总跟那个女人吵架，吵完了又没人管她，可他们俩都觉得，是因为我的出现，家里才变成这样的。”
她歪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凌安勋。
“叔叔，你觉得……是我不对吗？是不是因为我来了，所以他们才会不高兴？”
“当然不是。”
凌安勋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抬头望着小女孩，目光坚定。
“错不在你，从来都不在你。”
“嘿嘿！”
杉杉一听这话，立刻咧嘴笑了起来。
凌安勋看着她那副天真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
“叔叔，坏爹先不要我，可我不难过。因为我根本不稀罕他。”
“那天我刚来的时候，冷得直哆嗦，又饿又渴，我还想着，爸爸肯定给我饭吃，给我水喝，毕竟我是他亲生的女儿，再怎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罪吧？”
“可他呢？什么也没给，连看都没正眼看我一眼。不仅如此，他还冲我破口大骂，骂我是个累赘，甚至还当着我的面，说我妈妈是个不要脸的骗子。”
杉杉低头看着自己手心。
那会儿被推倒在地时，手掌磕在水泥地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疤痕，到现在还没全消。
“他把我像扔破鞋一样，砰地一声摔出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撞在门框上，后脑勺磕到了墙角，疼得我脑子嗡嗡响。”
“我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连哭都不敢大声，只能咬着嘴唇默默流泪。”
“宝贝，这不是你错。你是个好孩子，乖、懂事、听话，是你爸爸他……不配做父亲。”
凌安勋心口发酸，一把把小姑娘紧紧搂进怀里。
“你要不信，我现在就把他叫来，当着大家的面问清楚，他为啥不要你？为什么要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凭什么？”
“嗯！”
杉杉重重点头，眼眶却红了。
“必须问清楚！他得给我一个说法，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我有妈妈，还有叔叔你！我不怕他！”
小周推着凌安勋躲到墙角避风。
一边低声劝着，一边转身快步去叫人。
没多久，曹大强一瘸一拐地被小周领了过来。
远远看见杉杉站在凌安勋身边，他脚步一滞，本能地想转身逃走。
可小周就站在他身后，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挪。
“这不是曹连长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敢出门了？”
旁边一个大妈阴阳怪气地开口。
最近他成了家属区的笑柄，谁见了都忍不住挖苦两句。
曹大强脸皮抽了抽，几乎要绷不住表情。
他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可他不敢发作。
因为他清楚看见，凌安勋正目光冷冽地盯着他。
凌安勋根本不理那些闲话。
等曹大强站到面前，他便直接开门见山。
“曹大强，我只问你一句，杉杉，是不是你亲女儿？”
曹大强本来以为是来算旧账的。
无非是骂几句、吵一场，最多丢点脸面。
可一听这话，脑子嗡地一下，耳朵里瞬间发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