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四合院还浸在薄雾里,刘家西厢房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刘老实和刘海精几人拎着包袱出来,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昨晚刘光鸿那番话像块石头压在他们心上,知道粮食征收的事彻底没指望了,一夜都没睡安稳。
刘海忠已经起了,正蹲在院里的灶台前生火,锅里煮着棒子面粥,香气混着柴火的烟味飘满了小院。
二大妈端着个粗瓷碗出来,里面盛着四个窝窝头和一小碟咸菜,脸色有些为难:“他大哥,家里就这些了,你们将就着吃点。”
刘海精瞥了眼碗里的窝窝头,又看了看院里晾着的腊肉,嘴角撇了撇,语气带着不满:“二弟,你在城里顿顿有肉吃,就让我们吃这个?”
这话像根刺扎在刘海忠心上,他站起身,眉头拧成了疙瘩:“大哥,我这肉是厂里发的福利,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还得省着给孩子补身子。你们要是嫌窝窝头不好,我也没办法。”
“怎么没办法?”刘海精提高了嗓门,“你给我们拿点白面,再割几斤肉,我们带回去给爹娘尝尝。还有,粮票你也得多给点,家里快断粮了!”
刘老实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他别说了,可刘海精像是没看见,依旧梗着脖子:
“当年要不是家里供你进城,你能有今天?现在我们来求你这点事,你就推三阻四,你对得起爹娘吗?对得起老刘家吗?”
这话彻底点燃了刘海忠积压多年的火气。
他猛地一拍灶台,铁锅被震得“哐当”响,粥沫溅了出来:“我对得起谁?我先问问你,当年家里有钱给你娶媳妇,买三床新棉被,我想读个高小,爹娘却说没钱,逼着我辍学去学打铁,你忘了?”
刘海精被他吼得一愣,随即涨红了脸:“那是因为我是老大,传宗接代要紧!你一个老二,早点学门手艺怎么了?”
“怎么了?”刘海忠的声音带着颤抖,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
“就因为我是老二,就得一辈子跟铁疙瘩打交道?要不是我师父心善,看我可怜,把一身本事毫无保留地教给我,我现在还在村里刨地!你以为我当工人容易?冬天在车间里冻得手流脓,夏天热得像蒸笼,我熬了多少年才有今天?”
他喘着粗气,指着刘海精的鼻子:“你说我忘本?我每年按养老协议给爹娘寄钱,从没断过!去年爹生病,我一下子寄了五十块,你寄了多少?你除了惦记我这点东西,还做过什么?”
这番话像连珠炮一样砸出来,惊得院里的人都探出头来看。二大妈连忙拉住刘海忠:“他爸,少说两句,都是亲戚……”
“亲戚?”刘海忠甩开她的手,红着眼眶看向刘老实,“村长,您评评理,我刘海忠是不是对得起老刘家?他们今天来,我好吃好喝招待,临走想带点东西,我没意见,可也不能狮子大开口!”
刘老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他干咳两声:“二忠,你大哥也是急糊涂了,家里确实难……”
“难也不能不讲理!”刘海忠打断他,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抱出一个布袋子。
“这里面是三十斤棒子面,是我从口粮里匀出来的。还有这块肉,二斤多,你带回去给爹娘补补。再多,我真没有了,我家里还有四个孩子要养,总不能让他们饿着。”
他把东西往地上一放,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大哥,这些你拿着。以后要是爹娘有难处,我还会寄钱,但想让我违反政策、打肿脸充胖子,不可能。你要是觉得我对不起你,那以后……咱们就别来往了。”
刘海精看着地上的棒子面和肉,又看看弟弟通红的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他知道,这次是自己理亏,再闹下去,只会更丢人。
刘老实叹了口气,弯腰拎起袋子:“二忠,谢谢你了。回去我会说你好话的,你……多保重。”
刘海忠没说话,只是背过身去,肩膀微微耸动。二大妈把他们送到门口,又塞了几张粮票,低声说了句“路上小心”。
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刘海忠才转过身,蹲在灶台前,双手插进头发里,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刚才的强硬都是装出来的,心里的委屈和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爸,别往心里去。”刘光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递过一块毛巾,“您做得对,人得有底线,不能让人当软柿子捏。”
刘海忠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声音沙哑:“我就是觉得寒心。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人各有命。”刘光鸿看着胡同口的方向,“他们在村里穷怕了,难免会贪心。您把该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就行。”
他心里清楚,这场闹剧背后,肯定有易中海的影子。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安抚好父亲。
果然,没过多久,易中海就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假装散步经过,故作惊讶地问:“老刘,你老家亲戚走了?怎么不多留几天?”
刘海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
易中海碰了个钉子,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我听说昨天闹得不太愉快?嗨,亲戚之间哪有隔夜仇,别往心里去。对了,他们没跟你提粮食征收的事?我听人说,这次上调的幅度不小呢……”
他故意提起粮食的事,就是想看看刘海忠的笑话。
没想到刘光鸿突然开口:“一大爷,我爸只是个工人,管不了粮食征收的事。倒是您,胳膊刚好就这么关心村里的事,真是热心肠。”
他的语气平淡,眼神却像带着钩子,看得易中海心里一虚。易中海干笑两声:“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说完,灰溜溜地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