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九天飘渺阁,问心殿深处。
玄镜真人面前堆积如山的灵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齑粉,精纯的灵气被殿内那座古老阵法贪婪地吞噬。
他脸色苍白,嘴角甚至溢出一丝鲜血,另外两位协助推衍的长老更是不堪,身形摇摇欲坠。
轩辕元宇几乎是砸开了九天飘渺阁的秘库,许诺的资源足以让任何一个超然宗门眼红发疯。
皇帝已经彻底不顾代价,只要能锁定陆凡,九天飘渺阁就算要抽走玉京城三分之一的灵脉根基,他此刻也会咬牙答应。
“玄镜!
还没找到吗?!”
一道带着焦躁与疯狂意味的神念直接轰入玄镜真人脑海,来自皇城内务府总管赵无恤,他代表着皇帝那燃烧的意志。
玄镜真人咬牙,双手法诀变幻如影,嘶声低吼:“此獠滑不留手,因果线缥缈难寻,仿佛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再加大灵力灌注!
引动窥天镜本源!”
大殿中央,那玉石阵法核心处,一面古朴模糊的铜镜虚影缓缓浮现,镜面荡漾起涟漪。
这是九天飘渺阁镇宗之宝的投影,每一次动用都消耗巨大。
就在铜镜虚影出现的刹那,玄镜真人浑身一震,他猛地感受到,之前那如同隐藏在无尽迷雾中的一丝微弱气息,陡然变得“清晰”了一些!
就像一直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抓住了!”
玄镜真人狂喜,不顾神魂反噬的剧痛,全力催动铜镜虚影,沿着那丝“主动”泄露出的气息轨迹追溯而去。
镜面涟漪剧烈波动,画面逐渐清晰那是一片被粉红色梦幻瘴气笼罩的瑰丽山谷,山谷中宫殿林立,隐约可见无数身姿曼妙的魅魔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魅惑与灵魂波动。
而在山谷最深处,一座宛若桃花心蕊般的宫殿内,一道青衫身影的气息虽然一闪而逝,却被铜镜牢牢锁定!
“找到了!
白虎域,惑心魔殿核心禁地,迷心桃花坞!”
玄镜真人几乎是嘶吼着报出位置,随即猛地切断联系,大口咳血,整个人萎靡下去,但脸上却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虚脱与兴奋。
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回皇极殿。
“陛下!
九天飘渺阁不惜代价,已锁定陆凡踪迹!
他此刻正藏在白虎域惑心魔殿的核心腹地迷心桃花坞!”
赵无恤的声音带着激动与颤抖。
“好!
好啊!
终于找到这只老鼠了!”
轩辕元宇猛地从龙椅上站起,眼中布满血丝,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天基炮!
给朕立刻锁定坐标!
轰!
把他连同那鬼桃花坞一起,从世上抹去!”
“陛下!
不可!”
内阁首辅张知白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礼仪,尖声阻止,“那是惑心魔殿的核心禁地!
是魅魔一族的祖地之一!
若我朝动用天基炮轰击,无异于向整个白虎域魔族宣战!
四象盟约将彻底粉碎,大战顷刻即起啊!”
“是啊父皇!”
三皇子轩辕明轩也急忙出列,“陆凡此举,分明是祸水东引!
他故意藏身魔族核心区域,就是算准了我们投鼠忌器!
请父皇三思!”
“三思?
朕已经思得够多了!”
轩辕元宇状若疯魔,指着那光幕上标注的“迷心桃花坞”坐标,“此獠现在只是元婴,就已搅得天地不宁!
若让他借着魔族的庇护成长起来,将来还有我青龙域的活路吗?
区区一个魅魔祖地,毁了便毁了!
魔族若敢开战,朕便御驾亲征!”
“陛下!”
镇守司大都督皇雄此刻也冷静下来,沉声道,“天基炮一击,威力虽足以抹平桃花坞,但必然惊动魔族皇城深处的老怪物。
届时,即便能杀了陆凡,我朝亦将直面魔族倾族之怒,玉京城……恐首当其冲!
请陛下以社稷为重!”
长公主轩辕静璇深吸一口气,上前低声道:“皇兄,陆凡此子诡诈,他敢现身魔族腹地,必有倚仗。
我等若贸然攻击,且不说引发族战之后果,万一……万一他又有手段从天基炮下逃脱,那我青龙皇朝将同时面对他的无尽报复与魔族的全面开战,顷刻间便有倾覆之危啊!”
“他逃不掉!
九天飘渺阁已彻底锁定!”
轩辕元宇低吼,但看着殿内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对,他那疯狂的头脑也稍微冷静了一丝。
倾族之战……这个代价,实在太重了。
更何况,陆凡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万一真没死……
巨大的屈辱感和更巨大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肉中,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金砖上。
良久,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龙椅,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怨恨:“传令……天基炮……解除锁定。”
“暗鳞卫……”
他闭上眼睛,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给朕盯死迷心桃花坞的每一个出口!
朕不信……他永远不出来!”
皇极殿内,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但一股更深的无力感笼罩了每个人。
他们明明知道了仇人的位置,却因为种种顾忌,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种憋屈,比失败更让人难受。
而此刻,远在白虎域,惑心魔殿核心禁地“迷心桃花坞”深处,一座用来招待最尊贵客人的奢华殿宇内。
陆凡斜倚在软榻上,品尝着魅魔族特有的灵酿,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幽韵乖巧地为他斟酒,眼中满是崇拜:“主人,您真是神机妙算。
青龙皇朝那边,现在怕是快要气疯了吧?”
陆凡轻笑一声,晃动着杯中如琥珀般的酒液:“疯?
还不够。
这才只是开始。
他们不是喜欢推演吗?
我就给他们一个清清楚楚的目标。
看着猎物在眼前,却不敢动手,这种煎熬,比直接砍他们一刀更有趣。”
他目光似乎穿透殿宇,望向了青龙域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轩辕元宇……希望你喜欢我送的这份清静。
接下来,该让这白虎域,也热闹起来了。”
他刻意泄露行踪,既是暂时寻个“安全”的落脚点看戏,也是要将青龙皇朝最大的威胁那可能存在的终极武器,暂时捆住手脚。
在魔族腹地,青龙皇朝的力量投鼠忌器,这给了他宝贵的运作时间和空间。
……
皇极殿内,死寂被轩辕元宇粗重的喘息打破。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才有的疯狂。
“不够……”
他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出来,“眼睁睁看着……等他成长起来?
等他哪天心情好了再来拆朕的玉京城?”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剃刀般刮过殿下群臣,最后死死盯在赵无恤身上。
“李逍遥……青要山……”
轩辕元宇脸上露出一抹近乎狰狞的弧度,“朕以前还顾全几分体面,顾忌那老酒鬼发疯。
现在?
呵,朕连玉京城都要保不住了,还管他什么超然宗门,什么合体后期!”
“陛下!”
张知白骇然惊呼,“不可啊!
强行动青要山,必引宗门剧烈反弹,皇朝内部将先于外敌而崩……”
“闭嘴!”
轩辕元宇厉声打断,龙袍一拂,一股巨力将张知白后面的话硬生生压了回去,老首辅踉跄后退,脸色惨白。
“朕意已决!”
轩辕元宇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杀机,“赵无恤!”
“老奴在!”
赵无恤立刻匍匐上前。
“朕给你一道手谕,调玄鳞卫第一、第三纵队,由你亲自带队,即刻前往青要山!”
轩辕元宇语速极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告诉玉衡真人,朕不是去跟他商量!
张小渔和她爷爷,朕要带走!
若李逍遥阻拦……让他来玉京城找朕理论!
若青要山敢抗旨……”
他眼中寒光一闪:“视同谋逆,玄鳞卫有权踏平青要山外山!
朕倒要看看,是他李逍遥的剑快,还是朕的千军万马和天基炮利!”
这道命令如同惊雷,炸得殿内所有人魂飞魄散。
这已不是施压,这是赤裸裸的武力提拿,是要彻底撕破脸皮!
“陛下三思!”
长公主轩辕静璇也急了,“如此强硬,青要山若拼死反抗,我皇朝精锐必将损失惨重,届时魔族若趁虚而入……”
“那就让他们来!”
轩辕元宇状若疯魔,指着西方,“陆凡在魔族腹地逍遥,朕动不了他,还动不了自己地盘上的两个蝼蚁吗?
抓住他们,就是抓住了陆凡的软肋!
这是目前唯一能制约那魔头的手段!
代价?
朕付得起!”
他不再给任何人劝阻的机会,直接凝聚神念,化作一道金光缭绕的龙纹手谕,甩到赵无恤面前:“快去!
若有延误,提头来见!”
赵无恤接过那沉甸甸、仿佛烫手山芋般的手谕,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帝王决绝意志,心知再无转圜余地,重重磕头:“老奴……领旨!”
他起身,化作一道幽影,瞬间消失在大殿之中。
皇极殿内,只剩下轩辕元宇粗重的喘息,以及一群面无人色、如丧考妣的重臣。
……
青要山,客舍小院。
夜色渐深,张小渔刚刚结束一轮修炼,正扶着爷爷张老爹在院中慢慢走动。
张老爹经过几日调养,精神稍好,但眉宇间的惊惧仍未散去。
忽然,李逍遥懒散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院中桃树下,他拎着酒葫芦,眼神却没了平日的醉意,反而锐利如剑,望向山下玉京平原的方向。
“丫头,带好你爷爷,跟我去青龙崖。”
李逍遥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张小渔心中一紧:“师父,怎么了?”
“麻烦上门了,这次……是硬茬。”
李逍遥灌了口酒,“皇室那条老狗,带着玄鳞卫来了,看样子不像请客吃饭。”
他话音刚落,青要山上空,护山大阵光华骤然亮起,发出低沉的嗡响。
无数道强大的气息从山门处升起,与山外一股更加磅礴、带着铁血肃杀之意的气息轰然对撞!
整个青要山,瞬间被剑拔弩张的气氛笼罩。
玉衡真人威严的声音通过阵法传遍群山:“赵总管,率玄鳞卫深夜驾临,所为何事?
如此阵仗,莫非欲与我青要山开战不成?”
山门外,赵无恤阴冷的声音穿透阵法传来:“玉衡山主,奉陛下手谕,提拿与域外天魔陆凡关联要犯张小渔、张老汉!
请贵山行个方便,莫要自误!”
声音不大,却如同寒冰,瞬间冻结了无数青要山弟子的心。
张小渔脸色煞白,紧紧抓住爷爷的手臂。
张老爹更是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李逍遥嗤笑一声,声震四野:“赵无恤,少拿鸡毛当令箭!
老子这徒弟,你们带不走!
有本事,让你主子亲自来跟老子的剑说话!”
话音未落,一道璀璨剑光自青龙崖冲天而起,煌煌剑意如同天柱,与山外那玄鳞卫的肃杀之气分庭抗礼!
大战,一触即发!
李逍遥的声音如同惊雷,裹挟着冲天剑意,震得云海翻腾:“赵无恤!
轩辕家的小儿是吓破了胆,开始不择手段了么?
拿两个与陆凡有旧的无辜之人作质,青龙皇朝万年威仪,如今就剩这点下作伎俩了?”
山门外,赵无恤的身影在众多玄鳞卫簇拥下浮现,他面色阴沉如水,手中金色手谕绽放光华,声音透过阵法,冰冷刺骨:“李逍遥!
陛下手谕在此,此二人关乎四象星存亡,非是私怨!
你若执意袒护,便是与整个青龙域为敌,与四象议会为敌!
青要山,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放你娘的屁!”
李逍遥嗤笑一声,灌了一口酒,酒液顺着胡须淌下,更添几分狂放,“少给老子扣大帽子!
不就是被陆凡那小子吓破了胆,打又打不过,找又找不着,只好捏软柿子?
老夫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这人,你们带不走!”
玉衡真人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劝解与凝重:“赵总管,李长老,何必动干戈?
张小渔乃我青要山正式弟子,有何事,大可在我青要山内,由长老院共同审议……”
“审议?”
赵无恤冷笑打断,“玉衡山主,莫非你以为陛下是在与你商量?
玄鳞卫听令!”
“在!”
身后黑压压的玄鳞卫齐声应和,杀气冲霄,灵甲幽光连成一片,如同乌云压城。
“半柱香内,若青要山不交出钦犯,视同谋逆,踏平外山,格杀勿论!”
“你敢!”
李逍遥眼中醉意瞬间化为凌厉剑芒,他并指如剑,朝着山门外虚虚一划!
嗤!
一道横亘天际的璀璨剑罡骤然出现,非是攻向任何人,却将青要山护山大阵的光罩与外界的玄鳞卫阵营清晰地分割开来,剑意森然,空间都泛起涟漪。
这一剑,是警告,更是彰显实力。
“酒神剑意……名不虚传。”
赵无恤眼角抽搐,感受到那剑罡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心中凛然,但他仗着人多势众,以及怀中的帝王手谕,厉声道:“李逍遥!
你一人一剑,能挡我千军万马?
能抗陛下天威?
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要自误,连累整个青要山为你陪葬!”
“千军万马?
土鸡瓦狗耳!”
李逍遥长笑,笑声中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方才神念已动,一道无形的剑讯早已破开虚空,朝着白虎域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刻,他需拖延。
“赵无恤,你回去告诉轩辕元宇,他今日若动了这爷孙,便是彻底绝了与陆凡之间最后一丝转圜余地。
那小子是个什么性情,你们还没领教够吗?
他若知悉此事,盛怒之下,可就不是拆玉京城那么简单了!
届时,你们今日在场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谁能承受他登门拜访?”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让不少玄鳞卫气势一窒。
陆凡的凶威,早已通过种种渠道深入人心。
赵无恤脸色更加难看,强自镇定:“哼,危言耸听!
拿下此二人,正为制约天魔!
李逍遥,时间已到,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
结阵,攻山!”
轰!
玄鳞卫训练有素,瞬间结成战阵,一道巨大的玄色龙枪虚影在空中凝聚,带着撕裂一切的锋芒,狠狠撞向青要山护山大阵!
“找死!”
李逍遥怒喝,手中酒葫芦抛起,化作一道剑光长河,迎向那玄色龙枪。
同时,他反手又是数剑斩出,剑气纵横百里,如同星河倒卷,将试图从侧面突入的几队玄鳞卫强行逼退。
剑光与龙枪虚影碰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能量涟漪肆虐,将周围山峰削平数尺。
护山大阵光华剧烈闪烁,显然承受了巨大压力。
李逍遥身形微晃,脸色一白。
他虽强,但面对由赵无恤主持、上千精锐玄鳞卫结成的战阵,再加上外围还有皇朝其他高手虎视眈眈,硬拼之下,也感到气血翻涌,独力难支。
“师父!”
张小渔在下方看得清楚,急得眼泪直流。
“妈的,人太多了!”
李逍遥暗骂一声,知道再纠缠下去,一旦被彻底合围,即便他能脱身,也绝无可能护住张小渔爷孙周全。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剑势陡然一变,不再追求杀伤,而是化作漫天席卷的剑影风暴,暂时遮蔽了玄鳞卫的视线和感知。
“玉衡小子!
护山大阵还能撑片刻,老夫先走一步!
这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电,瞬间落入下方小院,一手抓住张小渔,一手拎起吓得魂不附体的张老爹,化作一道匹练般的惊天剑虹,不再与玄鳞卫纠缠,而是直接撕裂虚空,朝着与玉京城相反的方向遁去!
“想跑?
追!”
赵无恤岂能放任,立刻催动战阵,玄色龙枪调转方向,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无数道遁光随之升起,如同群鸦扑食。
李逍遥驾驭剑虹,速度飙升到极致,但带着两人,终究受到影响。
身后追击的破空声越来越近,凌厉的攻击不时擦着剑虹掠过,险象环生。
“老酒鬼,留下人!”
赵无恤的怒吼声传来。
“留你祖宗!
赵无恤,今日之辱,他日必让陆凡那小子十倍奉还!
你们就等着承受他的怒火吧!”
李逍遥的声音在狂风中消散,剑虹几个闪烁,不顾消耗地连续施展空间遁术,终于勉强甩开一段距离,但身后的追兵依旧如影随形,一场艰苦的万里追逃,在这青龙域的夜空中激烈上演。
而那道发给陆凡的剑讯,已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朝着未知的远方,荡开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