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钟声如同最后的号角,在空旷的客栈大堂里回荡。青铜钟悬浮在半空,红光幽幽,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杜明和陈雪。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到凝固的气息,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杜明的手心沁出了冷汗,烫金的“守卫”二字仿佛有了生命,在皮肤上游走,带着灼热的刺痛。他能感觉到陈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恐惧,有期待,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开始吧。”杜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到那滚烫的字迹。传说在脑海里盘旋——撕毁身份牌的人,大多被瞬间分食,只有那一个例外,让青铜钟出现了裂痕。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例外,但他不想再做规则的囚徒。
深吸一口气,杜明闭上眼,猛地用力——
“嗤啦!”
仿佛撕裂皮肉的声音响起,掌心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比烙印浮现时还要尖锐百倍。他能感觉到那层烫金的印记被硬生生从皮肤上剥离,带着一丝温热的粘稠感,像是真的撕下了一块血肉。
预想中的狼人扑杀没有到来。
杜明猛地睁开眼,只见被他撕下来的“守卫”身份牌悬浮在半空,化作一道金色的光屑,瞬间消散。而他的掌心,没有溃烂,只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从未有过烙印。
“这……这是……”陈雪惊讶地捂住了嘴。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就在身份牌消散的瞬间,空中的青铜钟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像是不堪重负的金属在扭曲。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钟体表面竟然浮现出一道细微的裂痕!
裂痕中透出耀眼的白光,将整个大堂照得如同白昼。原本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像是被这光芒驱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露出客栈外久违的夜空——虽然依旧漆黑,却能看到几颗微弱的星辰。
“真的……有用!”陈雪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
杜明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看着青铜钟上的裂痕,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是喜悦,是释然,还有一丝对未知的忐忑。
“快!陈雪!”杜明看向她,“撕毁你的身份牌!”
陈雪没有犹豫,她看着自己掌心的“平民”二字,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用力一撕。同样的疼痛传来,同样的金色光屑消散,她的掌心也只留下一道浅痕。
“咔嚓!咔嚓咔嚓!”
随着陈雪的身份牌被撕毁,青铜钟上的裂痕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如同蛛网般遍布整个钟体。刺耳的嗡鸣声越来越响,整个客栈都开始轻微地晃动,墙壁上的裂纹越来越大,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就在这时,一个模糊而古老的声音从青铜钟的裂痕中传来,不辨男女,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沧桑:
“首位破局者……可选择……离开……或留下……”
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离开?离开这个“局”?
杜明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他从未敢奢望的结局。他看向客栈外逐渐清晰的夜空,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局之外是什么样的世界?他还能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吗?那些曾经入局的人,是否也有过这样的选择?
“杜大哥,你要离开吗?”陈雪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杜明看向陈雪,只见她的眼神里虽然有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却更多的是一种坚定。他瞬间明白了她的选择。
“我想离开。”杜明轻声说,“我想看看,这该死的‘局’之外,到底是什么样子。”他顿了顿,看向陈雪,“你呢?”
陈雪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我想留下。”
“留下?”杜明有些意外。
“嗯。”陈雪点头,看着青铜钟上不断蔓延的裂痕,“那个传说里的平民,没能完成的事,或许我可以试试。我想在这里等下一局的人,告诉他们身份牌可以撕毁,告诉他们破局的可能。我想帮更多人离开这个循环。”
杜明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敬佩。这个曾经胆小怯懦的少女,在经历了这么多死亡和背叛后,竟然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好。”杜明点了点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选择……确认……”
随着声音落下,杜明的脚下突然亮起一道白光,形成一个圆形的光圈,将他笼罩其中。温暖的光芒包裹着他,之前所有的疲惫和伤痛都在瞬间消失。他知道,这是离开的信号。
“陈雪,保重。”杜明看着她,郑重地说。
“杜大哥,你也是。”陈雪的眼眶有些湿润,却笑着挥了挥手,“如果外面有阳光,记得替我多看几眼。”
杜明也笑了,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他七天七夜的雾隐客栈,看了一眼那布满裂痕的青铜钟,看了一眼站在晃动的大堂里、眼神坚定的陈雪。
光芒越来越亮,吞噬了他的视线。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到青铜钟的一道裂痕中,飘出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用猩红的字迹写着:
“下一局:钟表停摆的教学楼。”
新的循环,即将开始。
而他,杜明,作为首位成功破局并选择离开的人,即将踏入一个未知的世界。那里或许有阳光,或许有自由,或许……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无论是什么,都比困在“局”里,成为规则的囚徒要好。
白光彻底淹没了他的身影,雾隐客栈在剧烈的晃动中,连同那布满裂痕的青铜钟一起,渐渐消失在重新聚拢的、却已不再浓稠的雾气里。
只有陈雪的身影,还站在原地,等待着下一批入局者的到来,等待着她选择的、充满未知的破局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