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宫道上,晨雾尚未散尽,两侧的宫灯还泛着微弱的光晕。
萧云澈身着常服,立于垂花门旁的阴影里,目光紧紧盯着远处。
他已在此等候半个时辰,只为“巧遇”入宫给太后请安的姜临月。
昨日关押王启后,他派人彻查府中清客与下人,又揪出两个与瑶光阁有牵连的杂役,虽及时清理了内奸,可心中的疑云却愈发浓重。
那张匿名纸条的来源,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人,还是姜临月。
“殿下,姜小姐的马车到了。”内侍轻声提醒。
萧云澈抬眸,只见一辆青色马车缓缓驶来,停在宫道旁。
姜临月身着浅粉色宫装,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惯有的淡然,与宫中其他女子的温婉娇柔截然不同。
他快步走上前,拦住了姜临月的去路。
周围的宫人见状,纷纷识趣地退到远处,萧云澈屏退了自己的内侍,宫道上只剩下他与姜临月两人,晨雾将他们的身影与外界隔绝开来。
“姜小姐。”
萧云澈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急切,目光锐利地盯着姜临月,“西市货栈失火,本王门下清客被瑶光阁收买,这些事,你可知缘由?”
他没有绕弯子,直接抛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想看看,面对如此直白的质问,姜临月会有怎样的反应。
是惊慌失措,还是依旧从容?
姜临月停下脚步,抬眸看向萧云澈。
他眼中的怀疑与探究毫不掩饰,仿佛想透过她的眼睛,看清她心中的所有想法。
可姜临月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目光清冽如冬日的冰泉,平静地与他对视。
“殿下这是在质问臣女?”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西市失火是意外,还是人为,自有官府追查;
殿下门下有人被收买,是殿下识人不清,还是瑶光阁手段太高明,与臣女何干?”
萧云澈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反驳,一时竟语塞。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试探:“本王并非质问,只是好奇。
毕竟,这些事发生前,你都曾出现在相关地方。
货栈失火前,有人看到你在西市附近;
王启被收买的消息,也恰好是在你与本王茶叙后出现。”
他刻意强调这些“巧合”,想逼姜临月露出破绽。
可姜临月只是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疏离:“京城这么大,臣女在西市附近走动,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至于王启的消息,殿下怎么知道,不是有人看不惯瑶光阁的所作所为,特意提醒殿下呢?”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将问题又抛回给萧云澈。
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让萧云澈心中的疑惑更甚。
若真是她做的,她为何不敢承认?若不是她,她又为何能如此从容地应对?
姜临月看着萧云澈眼中的迷茫,心中微微一动。
萧云澈虽与淑妃为伍,却并非完全的奸佞之辈,他有野心,却也有底线。
如今瑶光阁的阴谋已逐渐浮出水面,若能让他看清淑妃与瑶光阁的真面目,或许能让他成为对抗瑶光阁的一股力量。
她收起笑容,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殿下与其在这里怀疑臣女,不如好好查查身边还有多少蛀虫。
瑶光阁的势力远比殿下想象的强大,他们能收买你的清客,就能渗透到你的其他势力中。
今日是王启,明日说不定就是你身边更亲近的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萧云澈紧绷的脸庞,一字一句地说道:“毕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若瑶光阁的阴谋得逞,殿下以为,你能独善其身吗?”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萧云澈的心上。
他一直以为,自己与淑妃合作,是为了争夺储位,可他从未想过,若瑶光阁的计划失控,整个皇室,甚至整个京城,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到那时,别说储位,他连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姜临月说完,不再看萧云澈震惊的神色,微微欠身行礼:“殿下,臣女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先行告辞。”
说完,她转身离开,步伐从容,没有丝毫留恋。
晨雾中,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却在萧云澈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萧云澈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姜临月那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让他浑身发冷。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目光太过短浅,只看到了储位之争,却忽略了隐藏在暗处的巨大危机。
他想起淑妃近日的反常。
频繁出入普照寺,对瑶光阁的事避而不谈;
想起瑶光阁的人竟敢在京城纵火、送毒针,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
更想起姜临月茶叙时的冷静、此刻的警示,以及她与宸王之间莫名的默契……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姜临月或许早就知道瑶光阁的阴谋,她一直在暗中调查,甚至可能与宸王联手,共同对抗瑶光阁。
而自己,却还在怀疑她的动机,纠结于那张纸条的来源,显得如此可笑。
“这个女子,到底藏着多少秘密?”萧云澈低声自语,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有忌惮,有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吸引。
从前,他厌恶姜临月的痴缠蠢笨;
如今,他敬佩姜临月的冷静智慧,却又对她的神秘感到不安。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女子,似乎站在一个比他想象的更高的地方,审视着眼前的危局,而自己,却还在局中迷茫。
晨雾渐渐散去,宫道上的宫人开始忙碌起来。
萧云澈收回目光,转身向自己的宫殿走去,只是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姜临月的话,像一颗种子,在他心中埋下了怀疑的根。
萧云澈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那句“覆巢之下”在他心中回荡。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他曾经厌恶的女子,似乎站在一个比他想象的更高的地方,审视着眼前的危局。
那一丝吸引,混杂着忌惮与不解,变得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