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的检测灯亮了整整一夜,苏棠盯着显微镜下的指纹样本,眼底布满红血丝。
操作台上并排放着两份指纹报告——一份是“饕餮轩”餐具上的残缺指纹,一份是康泰生物前采购经理张诚的指纹。之前比对时,只注意到两者的核心纹路不同,可现在放大十倍后,苏棠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陆珩,你来看。”她招手让陆珩过来,指着屏幕上的指纹边缘,“这两份指纹的磨损特征,几乎一模一样。”
陆珩凑过去,屏幕上的指纹边缘有细小的、规则的划痕——是长期握刀形成的,而且划痕的角度和深度,都指向两种刀:手术刀和厨师刀。
“张诚是战地医生,握手术刀很正常,可他为什么会握厨师刀?”陆珩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苏棠调出张诚的档案,指尖划过“20年前非洲战地医疗队”那栏:“说不定,他在医疗队里,不止当医生。”
她顿了顿,眼神亮了起来:“餐具上的指纹,虽然不是张诚的,但磨损特征一致——说明留下指纹的人,和张诚有相同的职业训练背景,既握过手术刀,又长期握厨师刀。”
“既能当医生,又能当厨师?”陈默凑过来,挠了挠头,“这也太全能了吧?”
“不是全能,是经历特殊。”苏棠拿出笔,在纸上画了两条线,“一条是医学线,比如战地医生;一条是烹饪线,比如专业厨师。这两条线交叉的地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当天上午,刑侦队调整了调查方向——不再只盯着“浪费者”的行踪,而是排查本市有“医学+烹饪”双重背景的人。
陈默坐在电脑前,把“高端餐厅主厨”“私人厨师”“蓝带厨艺学校毕业”“战地医疗经历”等关键词输进数据库,屏幕上很快跳出一串名字。
“陆队,苏法医,有个叫顾晏的,特别可疑!”陈默突然拍了下桌子,声音都透着兴奋。
他把屏幕转过来,上面是顾晏的资料:
- 前“锦绣阁”主厨,半年前突然离职;
- 法国蓝带厨艺学校毕业,擅长低温慢煮、脂肪乳化等高端烹饪手法;
- 20年前,在非洲某战地医疗队担任厨师,负责伤员饮食。
最关键的是,资料里写着——他和张诚,在同一支医疗队待过!
“锦绣阁?”陆珩挑眉,“那家以分子料理闻名的高端餐厅,我去过一次,菜做得确实精致。”
“不止精致。”苏棠调出顾晏的厨艺比赛视频,画面里,他正在做一道“松露鹅肝冻”——手法和“饕餮轩”宴会上的“水晶冻糕”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将食材低温慢煮后,制成透明胶质,连刀工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你看他的手。”苏棠暂停视频,指着顾晏的虎口,“这里有一道2厘米的横向疤痕,和餐具指纹上的疤痕特征完全吻合!”
陆珩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查他的下落,还有名下的资产。”
下午,技术队的调查结果就送了过来——顾晏半年前离职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在任何公开场合露过面。名下没有车,没有银行流水,只有一处登记在匿名海外公司名下的房产。
“地址在城郊深山,距离‘饕餮轩’的宴会场地,只有10公里。”技术队的小陈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而且最近三个月,有大量高端食材和香料的采购记录,收货地址就是这处别墅——采购清单里的黑松露、鹅肝,和‘老饕’在尚品食材行买的,完全一样。”
“走,去别墅看看。”陆珩抓起外套,动作干脆利落。
深山里的雾气比想象中更重,越野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那栋隐藏在竹林里的别墅。
别墅是西式风格,白墙红瓦,周围围着高高的铁栅栏,栅栏上爬满了藤蔓,看起来有些阴森。陆珩让人去敲门,敲了半天,里面都没动静。
“邻居说,顾晏性格特别孤僻,平时很少出门,别墅里经常飘出奇怪的香气。”陈默趴在栅栏上,往里张望,“有时候是松露的香味,有时候是……说不上来的味道,有点像中药,又有点像腐臭。”
苏棠走到栅栏边,弯腰闻了闻——空气中确实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是黑松露混合着某种草药的味道,和“饕餮轩”宴会上的气味,有几分相似。
“别墅里有人吗?”陆珩对着对讲机喊了一声,里面只有回声,没有回应。
他示意队员翻墙进去,刚翻过栅栏,就看到别墅的大门虚掩着,像是故意留的门。
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不是食物的香味,而是混合了松露、草药和淡淡腐味的气息,让人忍不住皱紧眉头。
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家具,只有墙上挂着几幅黑白照片——都是非洲饥荒的场景,照片里的人瘦得只剩皮包骨,手里拿着发霉的面包,眼神空洞。
“这些照片……”苏棠拿起桌上的相框,照片背面写着日期——2004年,正是顾晏和张诚在非洲的那一年。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厨房,厨房里的设备比五星级酒店的还专业,不锈钢的操作台上,摆着各种进口刀具,刀架上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没洗干净的血迹。
“陆队,你看这个!”陈默的声音从储藏室传来。
陆珩和苏棠跑过去,只见储藏室里堆着十几个空的保温箱,上面印着“尚品食材行”的logo;角落里,放着几个空的注射器,针管里残留的淡黄色液体,和“饕餮轩”宴会上的药物成分完全一致。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储藏室的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用红色马克笔写着几行字:
“浪费=犯罪”
“每一口食物,都是生命”
“他们不配拥有,那就变成‘食物’”
字迹扭曲,透着股说不出的偏执。
就在这时,陆珩的手机响了,是技术队打来的:“陆队,张诚联系我们了!他说有重要的事要交代,现在就在市局门口!”
陆珩和苏棠对视一眼,立刻带着队员下山,赶回市局。
张诚坐在刑侦队的接待室里,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保温杯。看到陆珩进来,他立刻站起身,声音发颤:“警官,我……我要坦白。”
“说。”陆珩坐在他对面,语气平静。
“我帮顾晏采购过药物。”张诚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半年前,他找到我,说在研究‘食物与健康’的课题,需要大量的食欲素和生长激素,让我帮忙从公司里订。”
“你不知道他的用途?”苏棠追问。
“我不知道!”张诚急忙摆手,眼神里满是慌乱,“他只说做研究,我跟他在非洲待过,知道他对食物的事特别执着,就没多想……直到你们查我,我才觉得不对劲,去查了他的下落,结果发现他离职后,就躲进了深山别墅,我这才慌了……”
陆珩盯着他的眼睛,没说话——张诚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知情不报的可能。
“我们暂时不逮捕你,但会派人盯着你的行踪。”陆珩站起身,“如果你说的是实话,就配合我们调查;如果有半句假话,后果自负。”
张诚连连点头,冷汗都湿透了后背。
离开接待室,陆珩和苏棠回到办公室。
陈默正坐在电脑前,反复播放顾晏的厨艺比赛视频,嘴里还嘀咕着:“没想到这凶手,还是个‘米其林级’的罪犯,这刀工,这手法,比我家楼下的餐馆师傅强一百倍。”
陆珩瞥了他一眼,嘴角难得勾起一抹笑意:“等抓了他,倒是可以让他给食堂师傅上上课。”
他转头看向苏棠,调侃道:“至少能把鸡蛋炒得不像马赛克,省得你天天吐槽。”
苏棠白了他一眼,却没反驳——这段时间的紧张调查,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时刻。
但轻松只是暂时的。
苏棠拿起顾晏的资料,指尖划过“匿名别墅”那栏:“顾晏躲在别墅里,肯定在策划下一场‘宴会’。我们得尽快找到他,不然又会有新的受害者。”
陆珩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凝重:“明天一早,带人去别墅蹲守。另外,查一下顾晏的社交关系,看看他有没有帮凶——一个人,不可能完成这么复杂的犯罪。”
夜色渐深,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
苏棠看着窗外的夜空,心里有种预感——顾晏的线索已经清晰,“老饕”的身份即将揭开,但那个藏在暗处、布置蜡烛的第三方,依旧像个谜。
她拿起桌上的蜡烛样本,指尖拂过红黄蓝三色的蜡身——这蜡烛,到底和顾晏有没有关系?第三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还等着他们去解开。
而此时,深山别墅里,顾晏正站在厨房里,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厨师刀,刀刃上反射着冷光。操作台上,放着一份新的“宴会名单”,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被红笔圈了起来。
他看着名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轻声说:“下一场‘饕餮盛宴’,该开始了。”
厨房的通风口,飘出一股浓烈的香气,混合着松露和草药的味道,在深山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