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光线被几条壮硕的身影彻底堵死,手电光柱像探照灯一样在王石安脸上晃动,刺得他睁不开眼。
粗鲁的呵骂声在狭小的石室里回荡,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小子!滚出来!”
“妈的,敢跑到我们寨子的圣地来偷东西!”
王石安背靠冰冷的石壁,心脏狂跳,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硬冲出去是不可能的,洞口狭窄,对方只要守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必须智取。
他迅速将母亲的信和那本至关重要的笔记本塞进贴身的内袋,把那个金属盒子放回石台,故意弄出些声响,同时用带着惊慌和委屈的语气朝外喊:
“别……别动手!我不是小偷!我是潭州理工大学的学生,是来做民俗考察的!我……我这就出来!”
他一边喊,一边慢慢向洞口挪动,双手举过头顶,表现出配合的姿态。
这个举动暂时缓和了外面的紧张气氛,咒骂声小了些。
当他弯腰钻出洞口时,刺眼的阳光和四五道不善的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果然是之前拦路的那两个汉子,还多了三个同样面相凶悍的同伙。
他们手里拿着柴刀和棍棒,将他团团围住。
“学生?”
为首的汉子,就是之前叉腰的那个,一把夺过王石安的背包,粗暴地翻找起来,除了几块压缩饼干、水壶、手电和一把工兵铲,一无所获。
“考察?考察到我们祖宗藏东西的洞里来了?说!到底来找什么?”
“我……我在档案馆查到资料,说这里有个古祭坛,可能有历史文物……”
王石安继续扮演着被吓坏的书生,声音发抖,
“我就是好奇,进来看看……里面除了几个破箱子,什么都没有啊……”
这时,一个年纪稍大、脸上有疤的汉子眯着眼打量王石安,突然开口:“不对!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你是不是前阵子来寨子里打听过田玉兰的那个外乡人?”
王石安心头一凛,知道伪装可能被识破了。
他索性不再装傻,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对方:
“几位大哥,明人不说暗话。我是田玉兰的儿子,我叫王石安。我这次回来,不是偷东西,是来找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你们是田志勇的人吧?”
他直接点破身份和关系,让几个汉子愣了一下,交换着眼色。
疤脸汉子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田老板说了,不让你再碰寨子里的事!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然后滚出沱江,永远别再回来!”
王石安知道,母亲留下的证据绝不能交出去。
他一边暗暗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对方的站位,一边试图分化他们:
“东西是我娘留给我的,跟田志勇没关系。几位大哥也是本地人,应该知道当年的事。田玉兰也是你们的乡亲,她被迫骨肉分离,含恨离乡,难道你们就一点不同情?非要帮着一个拆散人家母子的人?”
这话似乎触动了其中一两个年轻点的汉子,他们眼神有些闪烁。
但疤脸汉子显然是被田志勇重金收买的心腹,他不为所动,恶狠狠地说:
“少他妈废话!田老板对我们有恩!他让干啥就干啥!把东西交出来!”
说着就上前要搜身。
就在疤脸汉子的手即将碰到王石安胸口的一刹那,王石安动了!
他退伍侦察兵的素质瞬间爆发!侧身、格挡、擒腕、转身背摔,动作一气呵成!
疤脸汉子猝不及防,被他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这一下变起仓促,其他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王石安已经如猎豹般窜出,不是冲向山下,而是冲向石坛旁那块巨大的白鹞鸟石!
他记得来时的观察,巨石背后是陡峭的悬崖,但崖壁上似乎有可供攀援的缝隙和突出的树木!
“拦住他!”
倒在地上的疤脸汉子一边揉着腰一边怒吼。
另外四人这才惊醒,挥舞着柴刀棍棒冲过来。
但王石安速度极快,几个闪身就绕到了巨石背后。
他毫不犹豫,看准崖壁上一处藤蔓缠绕的地方,纵身向下跃去!
耳边风声呼啸,他双手死死抓住粗壮的藤蔓,双脚在崖壁上寻找支撑点,减缓下坠的速度。
上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石头滚落的声音,但他们显然不敢像王石安这样冒险直接从悬崖下去。
王石安凭借过人的体能和技巧,艰难地向下攀爬了十几米,终于落到了一处相对平缓的斜坡上。
他不敢停留,辨明方向,朝着与寨子相反的山林深处发足狂奔!
他必须尽快离开沱江县境,对方肯定会在各路口设卡拦截。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在密林中穿行。
衣服被荆棘划破,脸上手上满是血痕,但他顾不上了。
母亲的笔记本紧贴着他的胸口,那沉甸甸的重量是他唯一的动力。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确信暂时甩掉了追兵,王石安才找了个隐蔽的山洞躲起来。
他点燃一小堆篝火取暖,借着火光,他再次翻开了母亲的笔记本。
除了之前看到的,他还发现笔记本最后几页,用极小的字记录着:
“腊月廿八,哥哥志勇醉酒,言语间透出无尽悔恨。
言道当日趁自己妹子睡着后,悄悄抱走了孩子,坐了辆拖拉机去了向阳县,又徒步走了很远,亲手将孩子丢弃于某个村寨的草垛,心如刀割,惟愿有好心人收养……
此后再不提此事,性情亦大变,愈发固执刚愎。”
这段文字,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王石安被丢弃的真相。
不是别人,正是舅舅田志勇亲手所为。
那份“悔恨”与随之而来的“刚愎”,精准地勾勒出田志勇此后二十多年活在自责与偏执中的心理轨迹。
这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家族恩怨故事,而是一个具体、残酷且充满人性挣扎的事实。
王石安熄灭篝火,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望着洞外的星空。
虽然身陷险境,疲惫不堪,但心中却燃起一股复杂的火焰。
母亲留下的,不仅是血泪控诉,更是一把直指核心的利刃。
他必须带着这最终的证据,安全返回潭州。
而他知道,经过这次“密所”风波,田志勇绝不会再坐视不理。
一场真正的、面对面的较量,恐怕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