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谈”三个字发出去，像石沉大海。
没有秒回，没有已读提示，什么都没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从最初的决绝，到焦躁，再到最后几乎要以为手机坏了拿去修的抓狂。
傅瑾琛这狗男人！他绝对是故意的！用那种爆炸性的笔记把我心态搞崩，然后晾着我？玩心理战是吧？
就在我第N次检查手机信号，差点要把阿强叫进来问问他们老板是不是突发意外失联了的时候，手机屏幕终于亮了。
不是短信，是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屏幕上跳动的，正是那个让我心烦意乱的号码。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等了他一晚上的怨妇，按下了接听键。
“喂？”
“明天下午两点，新生生物，顶楼办公室。”傅瑾琛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我那条挣扎了半天的短信只是他日程表上一个普通的待办事项。
“……好。”我干巴巴地应道。
“带上笔记本。”他补充了一句，然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憋了一晚上的那口气，差点没上来。
行，傅瑾琛，你够屌。
第二天下午，我准时出现在了“新生生物”大厦楼下。这地方远离市中心，周围环境清幽，大楼设计充满未来感，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阿强和小斌这次没跟我上去，只把我送到大堂门口。显然，傅瑾琛的地盘，他们很放心。
前台似乎早已得到通知，微笑着引我走向一部需要刷卡才能启动的专属电梯。电梯直达顶楼，“叮”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宽敞、视野开阔的办公室。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将远处的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装修风格是冷硬的现代风，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像极了它的主人。
傅瑾琛就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我，身姿挺拔。听到声音，他缓缓转过身。
今天他没穿西装，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少了些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专注工作的气息？
“坐。”他指了指靠窗的一组沙发。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把手里的笔记本放在中间的茶几上，像放下一个烫手山芋。
“傅先生，我人来了，笔记本也带来了。”我开门见山，不想跟他绕圈子，“现在，能请您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吗？您查我的身世，帮我，又用这种方式引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傅瑾琛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酒柜旁，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放在我面前，然后才在我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姿态从容。
他没有看那本笔记，目光直接落在我脸上，深邃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我想和你合作。”他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合作？”我挑眉，“合作什么？搞垮苏家？还是找我那失踪了二十多年的父母？”
“都是。”他回答得言简意赅。
“为什么是我？”我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以傅先生的能力，对付苏家，或者找我父母，似乎都不需要非得拉上我这个‘小演员’吧？”
傅瑾琛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因为你是最关键的一环，苏晚晴。”他放下水杯，目光沉静地看着我，“你是沈怀山和文静的女儿，是苏家偷走并替换了二十多年的人生。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揭开所有真相最有力的证据。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由你亲自拿回属于你的一切，让苏家付出代价，不是更痛快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撬开了我心底最深处那扇名为“复仇”的门。
是啊，凭什么我前世要被他们害得那么惨？凭什么真正的苏家千金要在外面受苦，而苏雨柔那个冒牌货却能享受一切？
由我亲自拿回来……光是想想，就让人血脉贲张。
但是……
“代价呢？”我盯着他，重复了他笔记上的那句话，“你说真相需要代价。和你合作，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傅瑾琛这种人，绝不会做亏本买卖。
傅瑾琛看着我，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笑容极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意味。
“代价就是，站到我这边来。”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压迫感十足，“彻底地，毫无保留地。信任我，按我的计划行事。当然，是在不违背你原则和底线的前提下。”
信任他？
我心脏一紧。这对我来说，比付出任何有形的东西都难。
“我凭什么信任你？”我反问，“就凭这些不知真假的笔记？还是凭你之前那些……‘帮助’？”
傅瑾琛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问。他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行“真相需要代价”。
“我知道你父母的失踪，很可能与傅家有关。”他抬起头，眼神坦诚得让我心惊，“不是我父亲直接所为，但当年的某些商业决策，间接导致了他们陷入困境，给了苏家可乘之机。”
我震惊地看着他。他……他竟然直接承认了傅家可能牵扯其中？
“所以，你帮我，是出于愧疚？想弥补？”我声音有些发涩。
“不全是。”傅瑾琛否认得很干脆，“愧疚是私人的情绪。我做事，更看重价值和结果。帮你，一方面是因为傅家确实欠沈家一个交代；另一方面，苏家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扳倒他们，对傅氏有利。而你的身份和能力，是达成目标最高效的途径。”
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一个双赢，甚至多赢的选择。苏晚晴，你不需要完全信任我，你只需要相信，在扳倒苏家、寻找你父母这件事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而我，能提供你凭自己绝对无法企及的资源和人脉。”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将赤裸裸的利益和目的摆在台面上。
很奇怪，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好意”和“关照”，这种直白的“互相利用”，更让我觉得真实，也……更可控。
我不需要他的愧疚，我只需要一个强大的、目标一致的盟友。
“你的计划是什么？”我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傅瑾琛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亮光。他知道，我动摇了。
“第一步，立稳脚跟，积蓄力量。”他重新靠回沙发背，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暗夜蔷薇》即将播出，这是你积累观众缘和话语权的关键。我会动用资源，确保它获得最大程度的曝光和好评。同时，‘新生’这边会继续追查你父母当年研究项目的线索，以及苏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他看着我，眼神锐利：“你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所有宣传，让自己红起来，红到足以引起苏家的忌惮，红到……当你站出来指证他们时，有足够多的人愿意相信你。”
红到足以成为刺向苏家最锋利的那把刀。
我明白了。
这是一场硬仗。我需要借助他的力量，而他也需要我这把“钥匙”。
我拿起面前那杯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
然后，我放下水杯，迎上傅瑾琛的目光。
“合作可以。”我清晰地说道，“但我有三个条件。”
“说。”
“第一，所有涉及我身世和我父母的消息，我必须第一时间知道，不能隐瞒。”
“可以。”
“第二，在对付苏家的具体手段上，我有知情权和否决权。我不能接受突破底线的方式。”
傅瑾琛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合理。”
“第三，”我看着他，语气坚定，“我们的合作，仅限于扳倒苏家和寻找我父母。除此之外，我的事业，我的生活，我自己做主。你不能干涉。”
最后一条，我说得格外用力。这是我最后的底线，绝不能再被他掌控。
傅瑾琛深邃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要拒绝。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成交。”
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苏小姐。”
我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蕴含着力量的手，又看了看他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
我知道，握住这只手，就意味着正式踏进了一个更复杂、更危险的漩涡。
但，我没有退路。
我也站起身，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力道适中，一触即分。
“合作愉快，傅先生。”
从新生生物大厦出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抬头望了望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顶楼那个办公室的窗户反射着光，什么也看不清。
阿强和小斌沉默地跟在我身后。
坐进车里，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有踏入未知的忐忑，有即将面对强敌的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隐隐的兴奋。
傅瑾琛，盟友也好，互相利用也罢。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