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你们......” 门口传来一声轻叹。
江屿和林晚晚猛地抬头——只见苏蔓正站在门口,发丝微乱,显然是刚从主卧过来。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屋内的一片狼藉,掠过江屿那尴尬的脸,最后定格在床单上那抹刺眼的红,瞳孔微微一缩,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怒。
而看到“自己”站在门口的林晚晚,更是羞窘得无地自容,她慌乱地抓起被子盖住自己,声音发抖:“苏......苏~助,我们......”
但她预想中的愤怒、斥责、歇斯底里并没有发生。
苏蔓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再一次的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了然。
她走进房间,反手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窥探。
接着她动作从容地拉过一把扶手椅坐下,晨光勾勒出那张属于林晚晚的脸庞柔和的线条,却奇异地散发出一种属于苏蔓蔓本身特有的平静气质。
“我和你们家,”她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恰当的词语,“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被子下的身躯僵了一下,慢慢掀开一角。林晚晚(苏蔓身体)的眼睛通红,写满了羞愧和不安。
“不是因为爱,至少不是我对他。”苏蔓轻轻的说道,“也不是因为贪图林家的财富,虽然这确实是外人看来最合理的解释。”
江屿和林晚晚都愣住了,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越回了十年之前。
“那时林氏陷入一场极大的危机,对手捏着一个足以让集团声誉扫地甚至破产的把柄。你父亲他…他需要一个助理,一个迅速进门、能够帮他稳住局面的人,转移外界注意力,也为后续的一些商业操作打掩护。而我们家族,刚好需要一笔钱救命钱。”
“因为我的家族,一个外表光鲜,内里早已摇摇欲坠的空壳。我父亲……他做了错误的投资,欠下了巨额债务,几乎要把整个家都拖进深渊。而那个时候,林老先生,找到了我父亲。”
“他提出了一个交易。他可以帮助苏家度过难关,条件是,我进入林家帮他。”她的语气平静得说道,“因为需要一个年轻、健康、家世清白且看起来温顺的助手,来稳定他因为......而有些动荡的家族形象,也或许……你爷爷通过收养我做为义女,希望刺激他自己再生一个孩子,一个真正流着他血脉的继承人,毕竟晚晚是女孩,而且当时年纪尚小,与他不亲。”
“而我父亲,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对他来说,我是挽救家族最好、也是唯一的筹码。”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的弧度,“所以,我来了。带着苏家的债务,和我父亲如释重负的表情,走进了这个金碧辉煌的笼子。”
“至于生活……”苏蔓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他年纪大了,身体并不好,对‘饮食’这方面……需求很少,也力不从心。我们之间,更像是一种……形式。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摆设,一个符号。”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在正式来前,你父亲又遭遇了一场重大的变故,身体彻底失去了生育的功能,这样他更加需要掩饰了,所以,你爷爷收养我当了女儿……”
“到最后,我们签了一份协议。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他给我资源和钱救我父亲,我扮演好秘书和助理的角色,替他守住这个秘密,维持家庭和睦的表象。协议里明确写着,彼此尊重,互不侵犯。我就是林家的义女了!”
“互不侵犯…”林晚晚喃喃重复,瞬间明白了那抹血迹背后真正的含义。“所以你和爸爸......”
“他是个好人,是个君子。”林晚晚(苏灵魂)轻轻道,“之后的时间里,他从未逾矩。外人眼里的恩爱,只是我们俩演得比较好的一场戏,而我…”她微微笑了笑,“我守着我的本分,也守着自己最初的那颗心。”说到这里,她的目光落回江屿身上,江屿微微皱眉。
随后她又看向那片床单上,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似是解脱,又似是怅然。
“这样也好,”她轻声道,像是说给两人听,又像是告诉她自己,“这场意外的荒唐,阴差阳错地…也算解除了我和他之间最后一道无形的枷锁。我不再欠林家什么了。”
房间里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原先的尴尬和负罪感被一种更大的、关于命运弄人的震撼所取代。
江屿看着眼前这个顶着妻子脸庞的女人,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那份优雅从容下的坚韧与牺牲。
林晚晚从被单里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晚晚的手,两个灵魂,以一种错位的方式,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无言的和解与难以言喻的悲伤。
窗外突然起风了,吹得窗帘猎猎作响。
“为什么不早说?”江屿嗓子发干。
“说什么?”她抬头,眼里有泪光闪动,“说我这辈子连场像样的恋爱都没谈过?说我守着这副皮囊到现在,最后却......”她的目光扫过床单,没说完的话化作一声轻笑。
“到三十几了,都还是完璧之身。一直到昨晚吗?”
最后这句话如同惊雷,震得江屿和林晚晚魂飞魄散。
虽然他们一直是猜测是这样的情况,但是被当事人当着面说出来,而且是在他们两个凶手的面说了出来,更加让他们震撼和无地自容。
林晚晚猛地一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晚晚,又再一次看看床单,最后看向江屿,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屿更是如遭雷击,浑身冰冷。他一直以为……他一直以为董事长和秘书之间……所以昨晚他……
巨大的不安感和前所未有的混乱瞬间将他吞没。他不仅背叛了妻子,更是在完全无知的情况下,夺走了一个无辜女人身体里某种意义上的“第一次”,尽管灵魂是晚晚,但这具身体……这具不属于她的身体……
早知道,就......一点好了。
林晚晚突然哭出声:“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别道歉。”林晚晚站起来,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是我们同意的,不是吗?”
说完离开了。
门关上后,林晚晚伏在江屿怀里嚎啕大哭。
阳光彻底照亮了房间,却照不亮三人之间那愈加复杂纠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