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井,并非一口实质的水井,而是一片位于九幽核心,无边无际的黑暗漩涡。它缓慢旋转,吞噬着一切光与热,唯有无数破碎的记忆与执念,如同荧荧鬼火,在漩涡的边缘明灭闪烁,发出无声的哀嚎。这里是生与死的尽头,是轮回的起点,亦是终末的归墟。冰冷、死寂,足以冻结神魂的幽冥之风永无止境地吹拂着。
萧宸的神魂悬立于这片恐怖的漩涡之前。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皇道龙气,勉强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侵蚀与拉扯。在他对面,无尽的幽冥秽气汇聚,凝成一道庞大而扭曲的身影——冥骸老祖。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由无数挣扎哀嚎的怨魂拼凑而成,唯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头颅的位置燃烧,那是它贪婪而残忍的本源意志。
“人皇……鲜活的血肉,磅礴的生机……”冥骸老祖的声音如同万千骨骼摩擦,刺耳至极,“吞了你,本座便能彻底挣脱这死寂之地,重临人间!”
话音未落,滔天的幽冥秽气已化作无数狰狞的鬼手、魔兵,铺天盖地地向萧宸涌来,所过之处,连那些闪烁的记忆光点都被污染、湮灭。
萧宸眸光沉静,面对这尊古老的九幽领主,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体内龙皇之气全力运转,淡金光芒大盛,隐约有混沌之意流淌,将他映照得如同黑暗中的唯一神只。
“煌煌龙威,辟易万邪!”
他一声清叱,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内蕴混沌气息的金色龙形剑气呼啸而出。剑气过处,污秽的鬼手魔兵如同冰雪消融,发出“嗤嗤”的哀鸣,被彻底净化。然而,秽气仿佛无穷无尽,一波刚散,一波又起,更夹杂着直接侵蚀神魂的诡异力量,让萧宸的魂体也感到阵阵冰寒刺痛。
“蝼蚁之光,也敢与幽冥争辉?”冥骸老祖怪笑,漩涡般的躯体中央,猛地探出一只完全由纯粹秽气构成的巨爪,巨爪之上,竟浮现出万千生灵沉沦、世界崩灭的恐怖异象,带着腐朽法则、终结一切的可怖意境,狠狠抓向萧宸!
这一爪,超越了简单的能量冲击,蕴含着九幽本源的法则之力。
萧宸顿时感到神魂凝滞,仿佛要被那巨爪中的终结意境同化、分解。他全力催动龙气,金色的光晕却在那巨爪下剧烈波动,摇摇欲坠。
就在这危急关头——
“嗡!”
他神魂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混沌之印,骤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灼热!并非疼痛,而是一种被同源力量引动,自主苏醒的悸动!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志,跨越了无尽虚空与轮回的阻隔,悄然在他心间响起。那意志带着他熟悉的沉稳与守护,是萧玦!
“宸儿……静心……混沌非灭,乃万物之始……龙皇之道,在于统御,在于平衡……”
是父王!是他在冥河幻境中指引自己突破心魔的那道意志!他竟然在此刻,再次于这轮回井畔响起!
伴随着这意志的,还有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萧宸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轮回井的某个层面,有点点微弱如星屑的金光正在汇聚,那是……父王散落的残魂!它们正因自己与冥骸老祖的激烈对抗,以及自身血脉的强烈呼唤,而被激发、吸引而来!
父魂未泯,正在归来!
这股信念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瞬间驱散了九幽的严寒,给予了萧宸无穷的力量。
“我明白了……”
萧宸福至心灵,不再仅仅被动防御。他放弃了对混沌之印的压制,反而主动将心神沉入其中,去感悟那内蕴的,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创”之碎片。
他周身的金色龙气开始蜕变,色泽愈发深邃,由灿金转向一种包容万物、衍化生息的混沌之色。一股古老、苍茫、仿佛能定地水火风、重开宇宙的气息,自他魂体弥漫开来。
“混沌……这是混沌的气息!不可能!你一个人间皇者,怎会触及本源!”冥骸老祖的猩红目光中首次露出了惊惧。
萧宸双眸开阖,眼中有混沌生灭的景象流转。他不再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一拳向前挥出。
“定!”
拳锋所向,那蕴含终结意境的幽冥巨爪猛地一滞,其上的腐朽异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荡漾,继而开始崩解!并非被净化,而是被这股更本源的混沌之力同化、分解,复归为最原始的幽冥之气!
“吼!本座不甘!”冥骸老祖发出震怒的咆哮,庞大的躯体疯狂扭动,引动整个轮回井的漩涡都加速旋转,更多的秽气与怨念被它抽取,试图做最后一搏。
“镇!”
萧宸口含天宪,声如道音。他体内混沌之印光华大放,一道朦胧的、仿佛由无数细微龙纹与混沌气流交织而成的印记虚影,自他眉心浮现,投射向前方。
这道印记虚影看似缓慢,却无视空间,直接印在了冥骸老祖的本体核心!
“啊——!”
凄厉无比的惨嚎响彻轮回井。冥骸老祖那庞大的秽气之躯,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蒸发。它那两点猩红的本源意志,在混沌之印的照射下,也变得黯淡无光,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人皇……混沌……此仇……必报……”
怨毒的声音逐渐微弱,冥骸老祖残存的本源意志不敢再停留,猛地收缩,化作一道细微的黑线,遁入轮回井那无尽的黑暗漩涡深处,暂时消失不见。
强敌虽暂退,萧宸却也无暇追击。他维持着混沌之印的虚影,身形微微晃动,魂体也黯淡了几分。方才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神魂之力与混沌之印积攒的力量。
但他的目光,却急切地投向轮回井畔,那些因大战能量冲击而更加活跃、正加速汇聚的点点金色魂光。
父王的残魂,在混沌之力的余波与自身血脉的强烈呼唤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着,一个模糊的、蕴含着坚韧不屈意志的真灵轮廓,正在缓缓成型……
九幽深处,轮回井畔,宿命的一战暂告段落。龙皇之威初震幽冥,而皇者归来的序曲,已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