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
周砚将一根枯枝慢慢推进火堆，“有些感情，像是跋涉了很远的路才来到你面前。”
篝火突然蹿高，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草地上，交织成密不可分的形状。
远处传来欢声笑语，沈昭却觉得那些声音隔得很远很远。
她看着周砚被火光柔化的侧脸，又想起重生第一天，少年伸来的手。
沈昭望着跃动的篝火出神，瞳孔里倒映的火光明明灭灭，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在看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周砚轻声问：“累了吗？”
她像是被惊醒般微微一颤，摇了摇头站起身，将肩上的冲锋衣仔细叠好递还给周砚。
“谢谢。”
动作礼貌得近乎疏离，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卷着几星火屑飘向黑暗。
周砚握着尚存余温的外套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渐渐融入光影里。
少女的背影挺得笔直，却莫名让人想起被雨打湿的蝶翼，脆弱得下一秒就要破碎。
不远处，庄翰然正和刘子航比赛倒立走路，赵心怡的欢笑声穿透夜色。
“王炸！给钱给钱！”
所有喧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周砚的视线始终追随着那个消失的方向。
他忽然想起方才沈昭的眼神——
那种骤然浮现的落寞与孤独，浓重得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就像深夜的海面，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看不见的暗流与漩涡。
篝火“噼啪”爆开一颗火星，烫醒了怔忡的少年。
夜风突然转急，吹得火苗低伏。
沈昭独自走到营地边缘的观景台，夜风带着松针的清冽气息拂面而来。
她刚俯身撑在木质栏杆上，就听见身后传来枯枝被踩碎的细响。
转身时，林曜正站在几步开外。
月光描摹出他昳丽的轮廓，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灼灼发亮，像是把漫天星辰都揉碎了盛在里头。
“.....怎么一个人在这？”
少年嗓音沙哑，夜风将他额前碎发吹得凌乱。
沈昭的心湖不可控制地泛起涟漪。
不得不承认，林曜确实有让人心动的资本——
精致的五官，不自觉散发的温柔气场，以及那种天生就该被偏爱的矜贵感。
见沈昭沉默，林曜突然向前几步，在她面前站定。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道月光铺就的银带。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鬼使神差地，沈昭应了一声：“嗯。”
说完便移开视线，望向远处沉在夜色里的山峦。
林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为什么讨厌我？”
夜风突然转急，吹得沈昭的发丝拂过唇角。
她静默片刻，忽然轻笑出声。
那笑声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林曜无端紧张起来。
“我没有讨厌你。”
沈昭转过头，郑重地望进他眼底。
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
甚至，曾经还很喜欢你。
这句她没有说出口。
林曜困惑地皱眉：“那为什么......”
沈昭打断他，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有些事不需要理由。”
少年突然向前逼近半步：“那，为什么喜欢听《他不懂》？”
喜欢听？
沈昭挑眉，这个用词让她觉得有趣。
，“......随机播放到了。”
月光如银纱般披洒在两人之间，林曜向前逼近的半步打破了安全距离。
少年灼热的呼吸几乎要触及沈昭的额发，喉结在脖颈上剧烈地滚动，像被困住的野兽。
沈昭平静地回望，瞳孔里映着破碎的月光，却深不见底。
夜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那上面没有一丝波澜。
远处的篝火噼啪作响，欢笑声被风撕成碎片传来。
林曜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比记忆中任何时刻都要清晰，却遥远得触不可及。
一片枫叶旋转着落在两人之间的木栏杆上，叶柄恰好指向沈昭的心口。
林曜的视线死死钉在那片叶子上，仿佛它能替他问出所有说不出口的诘问。
沈昭忽然微微侧头，这个动作让一缕发丝滑过林曜的手背。
少年猛地绷紧脊背，像被烫到般后退半步。
风更急了，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帐篷区的灯光渐次熄灭，黑暗温柔地吞噬着他们的轮廓。
林曜望着沈昭转身离去的背影，蓝色冲锋衣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像深海里的孤鲸。
他忽然想起某个雨天，面前少女的白色帆布鞋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那时她有些慌张道歉的样子，和此刻从容离去的背影，渐渐重叠成一道刻痕。
月光照亮少年泛红的眼眶，也照亮更远处松林里那个沉默的身影——
周砚站在树影深处，手中的外套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沈昭......”
林曜的嗓音被夜风揉得破碎，“如果我说......”
冰凉的雨滴突然落在他的鼻梁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像天空提前落下的眼泪。
沈昭仰起脸，任由雨点亲吻她的睫毛，唇角弯起清浅的弧度：“下雨了......”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比任何拒绝都更决绝。
她转身步入雨幕，蓝色身影在细密的雨丝中渐渐模糊，最后融进帐篷区暖黄的光晕里。
林曜僵在原地，雨水顺着他优越的鼻梁滑落，在下颌线汇成细流。
他望着那个消失的方向，张开的嘴唇还保持着未说完话的形状。
那句“如果我说我喜欢你”被雨水冲散在齿间，化作苦涩的腥气。
更远处的松林里，周砚静静立在雨中。
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在冲锋衣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他望着沈昭帐篷亮起的暖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绳子。
帐篷里，沈昭用毛巾擦拭着湿发。
外面雨声渐密，她望着那蜿蜒的水痕，忽然想起前世某个相似的雨夜。
那时她捧着手机等林曜回复消息，直到屏幕暗下去，也没等来一个字。
林曜仍站在雨里，任由雨水浸透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