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殿,宫灯暖黄,驱散了月夜的清冷,却驱不散两人之间凝滞的、一触即发的紧绷。
萧琰并未立刻发作,他甚至颇为耐心地召来热水,亲手拧了温热的帕子,递给依旧裹着他的斗篷、僵立在原地的萧璟。
“擦干,换上干净寝衣。”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仿佛方才在温泉殿那番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
萧璟没有接,只是抬起眼,那双因为激动而未褪尽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萧琰,里面是未熄灭的火焰和清晰的恨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琰看着他这副浑身是刺的模样,竟是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醇厚,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在寂静的殿内回荡,莫名撩人心弦,却也带着居高临下的嘲弄。他并未收回手,反而上前一步,亲自用帕子去擦拭萧璟湿漉漉的头发和脸颊。
动作不算温柔,甚至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力道,指节偶尔擦过萧璟敏感的耳廓和颈侧皮肤,激起一阵战栗。萧璟想偏头躲开,却被萧琰另一只手固定住了后颈。
“朕想怎么样?”萧琰一边慢条斯理地替他擦拭,一边开口,目光如同实质,流连在他被迫仰起的脸上,“朕以为,朕表现得一直很清楚。”
他的指尖划过萧璟的眉骨,沿着挺翘的鼻梁,最终停留在那因紧抿而失血的唇瓣上,轻轻按压。
“朕要你留在朕身边,眼里、心里,都只有朕一人。”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致命的专注,“无论是顺从,还是怨恨,你的所有情绪,都只能因朕而起。”
这种近乎变态的占有欲,被他用如此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来,更让人心底发寒。萧璟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仿佛自己是一颗被钉死在棋盘上的棋子,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执棋者的掌控。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萧璟从齿缝里挤出反抗,声音却因对方指尖的压制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你是。”萧琰斩钉截铁,凤眸中锐光一闪,那里面是历经尸山血海、掌控万里江山淬炼出的绝对自信与强势,“从你出生在萧家,成为朕的弟弟那一刻起,你就是。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他收回手,将微湿的帕子随意扔在一旁的银盆里,发出轻微的“啪”声。然后,他开始解自己的常服扣子,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一场对峙,而是一次日常的休憩。
“至于你今晚的小动作,”萧琰褪下外袍,露出里面质地精良的雪白中衣,更衬得他肩宽腰窄,气度卓然,“朕允许了。”
萧璟猛地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萧琰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缠。他比萧璟高出半个头,此刻微微垂眸,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便如影随形。
“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萧琰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洞察一切的了然,以及……一丝欣赏?欣赏猎物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小聪明?“从你第一次潜入那密室,朕就知道。”
萧璟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朕给你的那幅《夜宴图》,池底那块松动的玉石,甚至那本营造则例……”萧琰缓缓道出,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萧璟心上,“都是朕故意留给你的线索。”
“为什么?!”萧璟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嘶哑。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所有的自以为隐秘的探索,竟然都在对方的引导和监视之下!
“为什么?”萧琰重复着他的问题,伸手,轻轻拂开黏在萧璟额前的一缕湿发,动作近乎爱怜,眼神却深邃如渊,“因为无聊,也因为……想看看朕的璟儿,能为了摆脱朕,做到哪一步。”
他微微俯身,与萧璟平视,那双凤眸里仿佛有旋涡,能将人的灵魂吸入。
“结果让朕很满意。你很聪明,也很有毅力,即使失忆了,骨子里那份不甘和执拗,一点没变。”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这样的你,才配站在朕的身边,才值得朕花心思去……驯养。”
“驯养”二字,他说得极轻,却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萧璟的耳膜。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愤怒,让萧璟浑身发抖,他猛地抬手想推开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手腕却在半空中被萧琰轻而易举地扣住。
萧琰的手指修长有力,如同铁箍,稍稍用力,便将萧璟的手腕扭到背后,另一只手则顺势揽住了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腰肢,将人彻底禁锢在怀里。
“挣扎是野性的表现,不错。”萧琰低头,鼻尖几乎要蹭到萧璟的,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苍白的唇,“但过度的挣扎,会受伤。”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叹息,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萧璟眼中所有的情绪——愤怒、恐惧、不甘,以及那深处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为绝对力量差距而产生的战栗与……一丝扭曲的吸引。
萧璟被迫仰头看着他,看着这张近在咫尺、俊美得天怒人怨,却也危险得如同深渊的脸庞。萧琰的人格魅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强大、自信、洞察人心,将一切掌控在手,甚至连对手的反抗都被他视为乐趣。这种极致的危险与极致的魅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吸引力。
“放开我……”萧璟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更多的却是无力。
萧琰凝视了他片刻,忽然松开了钳制,却并未完全放开他,而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萧璟手腕上被自己捏出的红痕。
“睡吧。”他淡淡道,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明日朕要考校你《通鉴》的功课,若答不上来……”他顿了顿,尾音拖长,带着未尽的威胁与一丝暧昧,“自有惩罚。”
他将萧璟打横抱起,走向龙榻。萧璟僵在他怀里,所有的反抗意志在对方绝对的力量和心智碾压下,变得支离破碎。
他被放倒在柔软的锦被中,萧琰随之躺下,依旧将他揽入怀中,紧密得不留一丝缝隙。
殿内烛火被掌风熄灭,陷入黑暗。
萧璟睁着眼,感受着身后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和灼热体温,心底一片冰凉,却又诡异地滋生出一丝扭曲的安全感。
他知道,自己败了,一败涂地。
而身后的男人,似乎满意于他此刻的安静,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餍足:
“好好睡,朕的……弟弟。”
这声“弟弟”,听在耳中,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烙印般的所有权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