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无形的薄膜，紧紧裹着温燃的鼻腔。
他睫毛颤了颤，混沌的意识从黑暗里慢慢浮上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白——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还有挂在输液架上、正一滴一滴往下落的透明液体。这是在哪儿啊？
“燃燃！你醒了！”
一道急切的女声猛地撞进耳朵，温燃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带着暖意的手就轻轻扶住了他的肩膀，力道却透着藏不住的慌张。
兰慧敏凑到床边，眼眶红红的，脸上满是心疼，嘴里的话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外涌：“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说你摔到头了，可吓死妈妈了……”
温燃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小小的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眼神里满是无措。
他记得自己好像在客厅——不对是自己的房间睡着了，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你先别围着孩子了，让他缓一缓。”
苏成连忙上前，轻轻拽了拽兰慧敏的胳膊，把她拉到一旁。
他走到床边，放柔了声音，弯下腰问温燃：“燃燃，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温燃眨了眨眼，看着苏成温和的眼神，慢慢摇了摇头，小嘴巴抿着，还是没说话。
他还没完全理清头绪，脑子里乱糟糟的，吧唧吧唧嘴——只记得有甜甜的芒果干味道，他想起来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苏明轩提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他看见病床上醒着的温燃，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快步走过去：“醒了就好，我还担心你要睡好久呢。”
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小米粥香味飘了出来，“我特意给你买的小米粥，你要是饿了，等会儿可以喝点。”
温燃抬起头看了看苏明轩，又飞快地低下头，手指抠着被子的边角，依旧没出声。
他对这个“哥哥”也很陌生，只是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比兰慧敏温和些，没那么让人紧张。
兰慧敏却没打算就此打住，她又凑到床边，握着温燃的小手，语气带着刻意的安抚：“燃燃，你别怕，妈妈知道是小辞推了你，你才摔下来受伤的。等咱们回家，妈妈就让他给你道歉，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妈妈！”
苏明轩皱起眉，连忙喊了一声，眼神示意兰慧敏别说了。
温燃听到“景辞弟弟”四个字，猛地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懵怔，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着急地摆了摆手，大声说：“不是的！不是景辞弟弟推我的！”
他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软糯，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苏成和苏明轩都看向他，兰慧敏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温燃攥紧了小拳头，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因为年纪小，表达得有些断断续续。
却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我今天一直没吃饭，景辞弟弟拿芒果干给我吃，我们一起在床上睡着了。后来我先醒了，想下床找水喝，脚没站稳，就摔下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小手比划着自己摔下去的样子，小脸上满是焦急，生怕别人不相信他。
苏明轩松了口气，看向兰慧敏，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妈，我就说景辞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怎么会推燃燃呢？肯定是意外。”
兰慧敏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瞪着苏明轩：“你说什么？你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我是你妈！你不帮着你弟弟，倒帮着一个外人说话？”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就算没看清，可我这不是关心燃燃吗？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就不心疼他？”
“够了！”苏成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病房里的争吵瞬间停了下来，兰慧敏不满地看向他，却被他眼神里的严肃吓得没敢再说话。
苏成转向苏明轩，语气缓和了些：“明轩，你今天在医院照顾温燃吧，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先送你妈妈回家，公司还有些急事要处理。”
苏明轩点了点头：“爸，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燃燃的。”
苏成又看了一眼兰慧敏，示意她跟自己走。
兰慧敏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被他拉着走出了病房。温燃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小声问苏明轩：“哥哥，景辞弟弟会不会生气呀？妈妈刚才说他坏话了……”
苏明轩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笑了笑：“不会的，景辞很懂事，他知道阿姨是担心你，不会生气的。等你好点了，哥哥带你回家找他玩好不好？”
温燃眼睛亮了亮，点了点头，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另一边，苏成拉着兰慧敏上了车。
刚一坐进车里，兰慧敏就忍不住抱怨起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我还没跟燃燃说要把他认回苏家，给他改回苏姓呢！你都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自己能回苏家，肯定会特别开心的！”
她一边说，一边想象着温燃听到这个消息时惊喜的样子，脸上满是期待。
苏成发动车子，目光看着前方的路，语气平淡地说：“先不说这个了，你刚才在家，还有在病房里那样说景辞，太过分了。你一会儿回家后，给景辞道个歉。”
“我给他道歉？”
兰慧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拔高了声音，“苏成，你是不是糊涂了？我是他妈妈！他是我生的，我凭什么给他道歉？再说了，我又没说错什么，我就是关心燃燃而已！”
苏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当初娶兰慧敏的时候，若不是因为家里的生意需要兰家的支持，他根本不会选择这个从小被宠坏、一身大小姐脾气的女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任性，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如果不是她还有用……他真的不想理她，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脸上的科技感都快溢出来了，还当自己是孩子呢。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随你吧。你先回家歇歇，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也累了。”
兰慧敏见他不再坚持，心里的气也消了些，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可别忘了，一定要尽快把燃燃的户口迁过来，给他改回苏姓，不能让他再跟着那个女人姓温了。”